陈德芳潘迅要进去了,屋里宾客吃罢陆续往外面出来休息,纷纷惊叹这场越来越大的雪。陈德芳进去,也把忠传拉一下,俨然极亲密的模样,于是忠传又回头看一眼潘宁和信好两个人,示意他们也跟上来。信好一路往里走,一路听两姑嫂与宾客说话招呼,不经意回头,许多人或坐或站的挡住了去往路口的视线。有个妇女是从石塘上来的,出来看见罗明先,在她的板凳上坐下来,信欢起身让她,同潘宁招呼一眼,也朝潘宏他们那边去。
堂里桌面已陆续收了一半,潘达正出来找罗明先商量剩下没吃的还有几桌,忠传因把潘宁和信好往灵堂里带。
“……晚上的事晚上谈,只要雪停了就不要紧,这点儿雪车子还是开的过去,晚上看嘛,今朝恁多人呢,总之有些是不打瞌睡的,不行多喊几个,一个一个的换。”
在门口听到,进来忠承和刘达已经说完了,好几个吃完饭的老辈子坐在一旁板凳上同潘运寒暄:“你老汉人好,他是个心好的,这回去了也好,老了活着都是负担,这样你们的责任也完成了。好,剩下就是你们下辈的事了,就这两件事,把老的送走,还有帮小的把人接进来,你这辈子的任务就完成了。”
“这样一辈子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的话那我还早得很。”忠承小声笑道,递一根板凳给忠传,又在先生们放衣服的桌上挪了两个塑料凳子给信好潘宁,他那个喜欢打趣的嘴:“你两个努个力,等你两个成了达儿哥哥的任务也完成一半了。”
刘达道:“他啷个是完成一半啊,还有个潘寓欸。”
信好似完全熟悉了这些玩笑,潘宁还有些不自在,双手双脚像放哪儿都不合适似的,只是开玩笑的是长辈,不好像刘强信有那样对待。幸好忠传帮她说话:“爷爷那下面香要燃完了,去拿根新的来。”
说是在一起,信好并没有见过她的什么朋友或同事,这样回来在亲人面前被逗乐,心里巴不得众人都来开玩笑,又别扭的生怕人家把玩笑开大了,潘宁真是,五脏六腑里都渗着蜜,外头却紧紧裹得透透的生怕人家看出来。
“请了几天嘛,等这里过了下去走我屋头吃饭,好久没恁人齐了,明朝下午烧灵,后天中午嘛。”刘达同信好道,也把眼睛转向忠传。
信好道:“后天要上班。”
“肯定还要请一天。”忠承仍是寻他开心的语气:“明朝达儿哥哥还要喊你,这是正儿八经头一回转来欸,两个人!谈是为潘爷呢,你看着!达儿哥哥肯定喊后天吃饭!”
刘达同忠传一拍膝盖恍悟:“意思是我还要排到后头去哟。”
信好的眼睛里看不到忠传的表情,他不知如何做答时一味是大人一样成熟的,懂事的笑脸。一墙明黄卷轴上神仙鬼怪,连其中凶神恶煞的都觉得和蔼可亲。桌上的蜡烛燃的啪啪响,潘宁在棺材后头取了香,径直朝他过来。动作自然的向他索要打火机,信好也条件反射往外套口袋里摸,摸一半顿住,动作卡壳放缓。
——没人注意到。
“这里有。”刘达顺手从上面八仙桌上递一个打火机过来,什么也没说,极正常似的。
啪一下,火苗从打火机狭窄的口子里冒出来,信好双手护着,身体有些绷不住。
“吃饭了哦,还有哪些没吃饭出来吃饭。”是潘达的声音,呼啦啦进来一堆披麻戴孝的,火苗还燃着,抬眼就望见潘达身后的人。
“没吃饭的一哈出来吃,看还有几桌,坐满好吃饭,快来快来。”
“走走走吃饭吃饭,饭吃了再来。”乌压压一拨人又推涌着出去,旁边还有吃完饭进来的道士先生们,流动的人一时看不到头。
终于都走尽,掌坛师和先生们各自落座,喝茶的喝茶,抽烟的抽烟,翻书的翻书,先前吹角的人朝桌子上方做了个揖,在桌前跪下来开始诵经。
掌坛师坐在旁边同潘达潘运兄弟说话,是谈及下午的道场,原本是先前就安排妥当的事,没有几句潘达便点头离开。
朝这边望时见忠传三人还在,招呼道:“姐吃饭。”
又叫潘宁信好:“吃饭噻,还站着整啷个,带妈妈出去出来吃饭。”
算来是没几个人,可头一轮坐下来竟然也还有五六桌,六桌没坐满,潘达同老张小声道:“我还说没得好些人呢,感激多备了几桌。”
老张道:“是这一回了,啷个不来啊。”
这张大桌子却只坐了他和潘达,忠传,潘运,潘宁,信好。
除了潘家张家两大家子,剩下帮忙的,和岩上张家湾等从前时常见到的老面孔,这样吃饭,再是丧事也算难逢的喜事。尤数挨着的隔壁桌,除了忠承,全是下一辈的姊妹们,不是一身披麻戴孝绷着,恐怕要像过年吃喜酒那样站起来跺脚拍桌子。
信好与隔壁桌离得最近是信有陈卓两个,上方挨着青舒父女,潘宏兄妹在信有对面,下来是潘寓和刘强。啧,刘强和信有两个人,往常不觉得,只要凑一起,比恩爱几十年的夫妻还能唱双簧。
“个人吃个人面前的菜哈,筷子不准伸过三个盘子哦,哪个伸过来噻,算人家的地盘,一筷子一块钱哈。”
他实际是逗青舒和潘宜两个小姑娘,一个娇滴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