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达朝上面望,有人从新岩寺上面下来了,不一会儿就听到忠承小川和忠信的声音,是送早饭来了。
三江却没下雨,朦朦胧胧的太阳光早晨八点过才隐隐从淡蓝的云层后面漫出来,天边看来像晴天。黎书慧心慌同忠旭一阵到上面去,天将亮就起来收拾,她脚步轻而缓,忠旭感到她起来了,迷迷糊糊的,没一会儿又睡了回去。
再醒来已经八点半了,拍一拍身边两个孩子,昨晚上两个都闷嘟嘟的一直把手机玩到十二点才被没收手机躺床上去。如此,也是到一点过才没听到声响,现在哪里叫得起来,连拍几下屁股,腿都没蹬一下。
她自己又眯一阵才爬起来,难得睡个好觉,平常这个点菜场都逛完到馆子去了。
黎书慧正拎着一把厚袜子在阳台上细看,听到她趿拉拖鞋走出来的声音,回头望她:“两个小的昨晚上不睡,早晨啷个起来的了啊。”
“陈旭东经常楞个,下午放学了接到馆子去,怕他一个人在屋里不听话乱跑出去找不到人,在馆子作业做完了在馆子耍,跟着我们店关门了才转去。”
忠旭走过来看,她手里几双毛线袜都是破了洞的,井口倒没有松松垮垮:“这烂袜子还拿来整啷个嘛,你没得袜子穿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埋怨道:“就脚底穿了点儿洞,好生生一双家的袜子甩了可惜了,那先前你老汉喊那些穿不了不穿了的衣裳收捡些送给李国珍呢,这几双我没舍得,穿还是多暖和的,比其他那几双贵点的袜子还暖和些。”
“这烂袜子还舍不得,暖和再给你买几双就是。”一面说,一面进洗手间洗漱:“李国珍现在在哪里嘛?还是一个人住着的吗?”
“跟根水一起的吧,那前面晓得听你潘爷讲车撞了瘫在床上起不来欸,晓得这好点没有,是一味起不来唛还是哪里板痛了好的慢。我又不出门,又碰不到她。”
她又拿着袜子进屋去,没一会儿,翻出来一件暗红色的灯芯绒棉袄子给忠旭看:“你看我这件衣裳还是好的不,这还是上前年我过生潘宁给我买来的,放那里一直没穿,我那天去拿出来欸你老汉说衣袖这里遭耗子咬个洞,我眼睛看不到呢,你帮我看看。”
没得牙刷,只草草洗了个脸,过来看,没得哪里烂:“这衣裳你还穿,这怕五六十岁穿还差不多,你穿像啷个。”
“哪个五六十岁穿你这些衣裳嘛,只有我这个年纪的老太婆才捡来穿。”她将衣裳翻来覆去拿在手里反复看,又嘟囔:“只是死人穿不像,做喜事喝酒还差不多,死人穿不了恁红的衣裳。”
“屋里没得多的牙刷的吗?我记得这墙上有一排的嘛。”忠旭在冰箱那里道,又走到厨房去,揭锅盖按电饭煲:“你早上没煮饭啊?”
黎书慧拎着衣裳走过来道:“我说你们要出去吃欸,到楼底下买个包子油条吧,我说你们喜欢吃米粉,回回转来都在楼下吃米粉呢,我就没有煮。我这哈儿也没吃呢,坐车怕晕车,你这几天又不在屋里吃的话吃不完浪费可惜了。”
忠旭已经从厨房出来,仍在冰箱上翻找:“这里牙刷呢?”
黎书慧走近来些,也帮着看:“落后面缝里去了没有,平时这屋里又没得哪个外人来,就我跟你老汉两个人,来也没在这里歇过,在的东西这里都在。”
忠旭已经找到,往洗手间去了。
黎书慧是怕她生气要哄她,手里抱着新衣裳又按捺不住高兴,跟着往客厅走了几步,摸着衣裳笑道:“我喊你们莫买衣裳来了欸,二天我死了这些衣裳你们哪个要嘛,好生生的衣裳甩了又可惜了,光浪费钱,我还有好几件衣裳都还新崭崭的没穿过几回,将就穿,莫再买些衣裳了。”
忠旭口齿不清道:“买的时候你就叫她们莫买噻,过身还谈这些整啷个呢。”
黎书慧像没听到,抱着衣裳往屋里去了,床上堆一床衣裳,衣柜门还开着。她的衣裳可比老张的多多了,出门一身讲究的,屋里一身还是清爽干净。不像老张,上哪儿都总是那几身,孩子们给他买的衣裳也不少,可他费衣裳,不像黎书慧那样爱惜,不是这里烫个洞就是那里蹭个什么洗不掉的污渍,一件衣裳穿身上就脱不下来,上街穿那一身,走人户喝酒还是那一身。黎书慧眼睛看不见洗,一件新衣裳穿不了一年就显得旧扑扑的难看了。
“你老汉的这些衣裳我说单独给他找个箱箱装着,不是这里烂了就是那里洗不落,这些啷个穿嘛。他这条裤子的拉链坏了,我说给他改几颗扣子哦,眼睛不看见钉错位了,看也看不见改,拿店里去换个拉链还要十块钱,好生生的一条裤子就这样摆了。”
“这些衣裳又没得哪个穿得,那天我说喊你二哥来看看,看哪些他穿得的他拿去穿,他反正上班穿不了好衣裳,他还来捡了两件去,可惜了嘛。”
合着这大早上起来她就收拾这一柜子衣裳了。忠旭在门口往屋里瞟两眼,到隔壁去叫两个孩子:“还不快点起床,等哈儿硬是要你伯伯你大舅打电话来请!”
黎书慧在隔壁屋里道:“是要喊起来了,隔哈儿你小姨都来了你们还在床上,早晨我没煮饭你们想吃啷个到楼下去买好。晓得石岩到公社的车是几点,它一个小时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