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的眼睛没把电视望进去:“大半岁的小半岁,差也差不到好多。”
“就是啊,我就是记得好像他几个都差不多大呢,我记得我当时读高中周末转去还给他们带东西,晃眼都恁大了,居然都耍朋友要结婚了,啧——搞不好这样的话今年还要转去喝酒哦。”
“说得恁快档,以为是办家家酒呢。”但黎书慧又道:“结婚你转来不嘛?你现在还是恁忙吗?她老汉好了没有?现在松活了噻,平时过去看他没有嘛?平时休息唛多过去看看嘛,我们隔恁远也过去不了,去了也是给你添麻烦,还给你找些事做。不然人家谈生病恁严重呢,我们都没过去看看,也不晓得打电话谈啷个……”
忠承想起来先前托忠旭带来的乡味,但想他们吃不惯,至今还在厨房的冰箱里,老张后来再托潘达寄来的东西也是,送过去恐怕对方也不见得多欢喜,不如不要凑那个热闹,惹两边都尴尬。
叶舒不知何时出来的,站在身后的门洞里朝他这边望着,原是打电话中不知不觉走远了,他才慢慢往那边踱回来,眼睛朝那边望着,同父母道:“挂了吧,早点睡,恁大夜深了,我也准备睡了。”
“……睡吧。”
“睡又睡嘛,晓得现在好多钟了我也看不见,我喊你还是多去看看她老汉,管他喜欢不喜欢唛心意要带到嘛,我们这些没得文化跟他那些谈不来话,你跟他好好谈。或者你喊他松活了转来耍也可以,趁着现在还不冷不热,再等一两个月的话外面又热的出不了门了。”
叶舒站在门洞前不动,安静的望着他,等他归来。
“嗯,我晓得,你们先睡吧,不说了,睡。”
走近了,看她平静带笑:“我以为你在下面不回家了。”
忠承有心搭话,但脑子里没有只字片语冒上来,只有捏了手机,朝她走去,一道上楼。
“跟屋里打电话吗?”等电梯时叶舒在他身边问。
“嗯。”他点点头,电梯去负一了,两个人并排而站,叶舒来牵他的手,他也轻柔的反绕回去,这双牵着竟然一眨眼也走过了十五六年的手。
“有什么事吗?”叶舒的声音娇嗲起来:“先前你姐姐来看我爸,带的那些我妈后面给我舅舅了,他家媳妇好像还蛮喜欢吃的,你那冰箱里放那些自己要不要吃呀?不要我就都拿给我舅舅啦?我妈还说什么时候去你二姐饭店去看看,看也给她送点什么东西过去表示一下,你说要不要,你看下选什么吧。”
电梯里上来一个中年男人,满脸疲倦,见两人进去,匆匆抬一眼,又埋头进手机里,手指在手机上不停的点着。忠承没答话,按了电梯楼层,默默等电梯到达,心里竟然想:或者老家的东西,只有在老家吃才能品尝出它真正的味道。
出来这么年了,他也逐渐忘记老家的味道,并早已适应和习惯外面城市的味道了。
李国珍住的那个车库,边上一排全改了商铺卖早餐,快餐,水果蔬菜,便利店烟酒等。这于她顶方便,早上起来买两个馒头,下午去买没卖完的包子,省得自己屋里地方小,弄个饭搞得乌烟瘴气。
那个车库说造孽也将就,那里先前就住过人,是陪孩子伴读的母亲,窗户在最里面的墙上。后面被改了个小卫生间,李国珍的床摆在卫生间出来三步远,单人双层木架子,她自己睡下面,上面放衣裳和各种杂物。床与卷帘门中间有个布帘子,大约以前分隔母与子,她现在用来挂衣裳和湿毛巾等。
再往外面去,门口至帘子前全是她捡回来的外来物。整齐捆放的纸壳,捏扁穿成串的塑料瓶,小板凳,孩子玩具,锅碗瓢盆等各种稀奇破烂。
李国珍早上醒来,柔和的光从没有门的洗手间窗户一直照到床前,尘埃和纤维在那双鞋尖半湿的灰扑扑毛线鞋上的阳光透射下飞舞。冷天照常过去,天气越来越暖和,屋里光线越来越明亮。
她在床上穿好衣裳爬起来,用捡来的壶烧一壶水,端到洗手间,水倒盆里,一个草绿色的小盆。洗完了,就洗脸水沾湿梳子梳头,她虽然头发花白毛躁,头上总是一丝不苟,老一辈的妇女总是这样,可惜没有镜子。都搞好了,再转另一个水红色的大盆洗脚,她总是早晚泡脚,中医说泡脚祛病养身,保长寿无灾。
这说出去可没人信,人人都道她造孽,不如早死托生,竟然背后依然妄想长寿安生,谁说得清呢。李国珍可从来没说日子难过啊,只觉得活着真好,还要好好活,身上穿的暖和,馒头包子稀饭也有滋味,没有病痛,眼前还有许许多多热闹稀奇没见过,这日子多叫人愉悦啊。反而是那些旁观的人,她一个当事人都没觉得煎熬,看的人竟然不住唏嘘感叹,好像罪都是她们受的,她们又遭什么罪了呢,顶天不过眼睛遭了罪。
你到门口的阳光下来看,五月的光和风多安逸啊,光从头顶来,风在脸上拂,鸟儿在斜对面香樟树枝头上叫,哪里远处山林的花混着隔壁包子铺面粉酵母发酵味道到处飘散。欢快的小孩子拿着玩具在花坛和马路两边跑来跑去,年轻人看着手机笑的花枝乱颤,三三两两的老妇人坐在藤椅上摆龙门阵,无人搭理的老头背着手呕着气在阳光里走来走去。李国珍努力抬高逐渐驼下去的背,觉得罗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