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糊里糊涂的想起年轻时生两个姑娘的事,虽然没生儿子叫公婆不待见,叫兄弟妯娌奚落,封增林还是没有亏待她,不管他身体好还是后面身体败落,家里大小事总归由她做主掌权的。
外面又有人摆谈老大和乃幺屋里没人转来,许芳华照顾封济,可封俊和她娘家人也未曾到场,至于张霞,她娘家人正天天找人跟许芳华交涉呢,别说赔医药费,她还要找他们要男人,要孩子的爹嘞,嫁进封家这么多年,一天好日子没过过,生了一儿半女,到头来男人不见踪影不来,还无辜背了恶名,走哪儿都抬不起头来。
有人将这些传到她耳朵里,她听来十分好笑,嘴上笑一笑,懒得操心,都随她们去。
至于大家传言的蹲在树林里的警察,传倒是传的有板有眼,可谁也没真正见过,大家又想,怕是抓不到了,他真一狠心,坐车子到外地去,广东云南贵州,一辈子不转来,你上哪里抓他去。
亡人上山亲友转来屋里才开席,大伙儿这时都到外面帮忙端菜摆碗去,屋里只剩炒菜的黎书慧李国珍和搭手的代明秀,周清芳跑进来坐在灶门口眼泪汪汪沉默不语,代明秀似自言自语同大家笑道:“莫看啷个,那将席友过世的哈儿,头几天我硬不习惯,有时候哦,就像看到他还在堂屋那椅子里坐着的,半夜做梦也梦到他靠在床边。我说还笑人,在生都没有好好欸,死了莫非还欠他吗,惦记着他,硬是像舍不得。在嘛,天天嫌他,吃个饭都要端到嘴边边来,你们封增林还不挑嘴,他还挑嘴,这样不吃那样不吃,你们还摆哈龙门阵,他跟我又说不到两句话,晓得啷个恁放不下。”
黎书慧接过去:“盖一床铺盖睡五六十年他死了你都不欠,哪个的心恁狠啊。”
“就是啊,硬是不习惯啊,哎呀,寡是又说。”她又望着周清芳道:“一个人也好,一个人也安逸,轻松,样都不想,我个人都是七八十的人了,我活到哪天还不晓得欸,想他?样都不要想。”
李国珍在灶台上笑:“人家送葬的泥巴都没埋完你们就恁说,要晚上睡觉封大爷爬出来找你们你们才晓得。”
不好笑也叫大家笑起来,周清芳也跟着道:“他那种不讲理的人,最小气,说他点点沫沫儿他都要跟你吵半天,像个妇女一样,我说他跟黎仕莂处得拢呢,又小气又喜欢摆龙门阵,哪里有点啷个他都要站拢去听,脚不好诶还喜欢到田埂边去挖折耳根。喜欢吃折耳根得很,又喜欢喝酒,喊他不喝他还说我把他管严了,心头不晓得好小气......”
“你以为我屋里张建林又有好大方,那是跟外人大方,在屋里不晓得多小气,赶场上街喊他顺便带个馒头包子儿转来从来没有过,就是买转来了还要跟我算个帐,跟我谈他又给我花了好多块钱。我跟他成家到现在没看他煮过一顿饭,有就吃没有就不吃,一味是这样。”
“你们不晓得席文华两爷子,文斌生娃我到那里去,文华跟他老汉两个人在屋里,我去三天,转来跟我谈他们在屋里吃的好得很,在沟里抓盘海,就这样生的放海椒花椒在里面吃,还跟我谈吃的好得很哦。”
“罗昭全他还不吃生的欸,寡是我们也没分开过,我在哪里他就在哪里,没饿过他饭,他只是不洗衣裳不洗脚,这哈儿老了还好点了,以前年轻的时候,不管在田里土里转来,饭一吃就上床睡觉。有时候脚上还有泥巴,他也不管,他就把脚伸到外面来睡,睡一夜欸,一点儿不动......”
山里很快又平静下来,埋封增勤的礼金和丧葬补偿由弟兄三人平分,一则老大受伤住了院,至于乃幺,他虽然找不到,张霞为他生的两个孩子也算一房人,既然是老头儿的钱,他们也有权利得到这一份儿。
老二两口子竟然都同意了,丧事一过,梅英又带着孩子回娘屋去,封进在屋里仔仔细细搜罗两天,也收拾东西找娘仨去了。临行前来给周清芳打招呼,烧七不回来了,另外,准备把老房子复垦拆了,一家都到石岩或者三江找点事情去。
这意思,不论跟封家另外两个兄弟还是周清芳,都算是断干净关系了。
河底下一下清空了好几个人,封乃幺的屋空了,封进的屋空了,又过一阵,见许芳华转来收拾东西,后来听黎仕莂说起,他俩也不转来了,一哈到市里依靠儿子封俊去。
下面这边,大家都等房子复垦了,钱一拿,席寿周小娟投奔儿子火狗儿,席元打主意到石岩找个房子,王祥开也是这意思。独代明秀和周清芳,每日仍鸡鸣狗叫不闻,清晨早早起来洗衣裳煮稀饭,中午互到对方屋里摆龙门阵,下午凉快了办个猪草,挖一背红苕,天黑了追牲口鸭子回家,夜里吃饭乘凉,看电视睡觉。
偶尔两个人相约去石岩赶场,有时逢阴天也到上面来找黎书慧卢定芳,那河对门的泥巴马路经常有摩托车三轮车上来,屋里要是缺什么大件儿的背不转来,招呼他们帮个忙,多数也帮忙顺便带带。现世安稳,安逸自在。
底下封家的丧事,光出殡这天的正酒忠传去吃了来,其余都在背谷子卖,一是给信好攒学费,二来马上收谷子,管他房子复不复,总要把陈谷腾出来。
老张对此举反应一言难尽,一则愧疚而默认,又深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