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跑到自己房子前面的鱼塘时,只看他稍微踉跄了一下,忽然一头栽进去,好半天,飘上来一个死人子。
叫花子欢喜三天,打破个沙罐。
封增林不信他当真淹死了,找了根竹棍上去捅他,一个不小心棍子栽进水里,只听哎呀一声,他也跟着掉下了水。
周清芳一个道场送两个人,前脚席文华打来电话通知封增林过世,棚子将搭好,等封进回来开门,封增勤的尸体也凉透了。
都是一个爹妈的孩子,就两个人一起安埋得了,把他抬到老房子来,礼簿还是写两个,各写各家,怕长歪心,因多叫来两个写账的。这是周清芳同封济封进商量出来的主意,总不好叫那堆亲戚邻居们上下来回跑动,在老房子这里吃过午饭,还到上面封进屋里吃二顿。这时仍满脸淤青的封进始终一言不发,周清芳怎么安排他就怎么信话。
封霞一屋还在广东,先找席文华代明秀帮着商量丧礼酒席,又请席寿联系道士先生耍锣鼓,再挨家挨户满山来请丧。封家亲戚还在走动的不多,下面直系里除封家三弟兄,还有个在永城的同母异父的姑姑,剩下多是未出五服但早断了来往的。母亲周家这边还有些亲戚,几个舅舅,表兄妹等,剩下就是山里乡里乡邻了。说是要热热闹闹送最后一程,到来帮忙这天,满山的人往桌上一坐,一共不见三桌子人。
席寿如愿在彻底退休前做了一回掌坛师,送两个老邻居上极乐西天,山里最后一次出现久违的热闹。
黎书慧卢定芳李国珍黎华英等满山的妇女齐齐都来给周清芳帮忙,煮饭的,办菜的,洗菜的,炒菜的,烧火的,洗碗的杀猪宰鸭拉牲口,呜呜泱泱,转不过来身。扛桌子板凳,打钱纸,放火炮,点灯,撕孝帕又另有男人们来负责。老张,潘天发,王祥开,席元,李贵,席文华等,热热闹闹,一个个忙活的很。
周清芳在广东的大姑娘大女婿一家这时才走拢,刚跨进门,先哭天抢地扑到老母亲身上,一坝子人又是好一顿感慨唏嘘:
“走远了还是不好,过身都看不到最后一眼,万一心头惦记的话,脖子伸断了也等不到,死了都挂牵。”
“哪个当妈老汉的不挂牵儿女啊,那莫非就一味守在妈老汉身边?那还娶啷个媳妇嫁啷个人呢,那子女也不要成家,一味就守着你!惦记,惦记不是更好,还能多活两天,让你死都舍不得死。”
代明秀好笑的看一眼身边像拿着机关枪一样对准鲁仁姝的黎仕莂,光笑,又望那边灶房门口淘菜的梅英和周小娟,在黎仕莂那里碰了软钉子的鲁仁姝顺着她的目光,歇一阵,又奚落道:“搞半天还是老二捡到了,两个老头都该他安埋,礼钱也是他的,死亡丧葬也是他。”
“又不分一分给你,算计人家那些整啷个,莫非他要拿点啷个好处给你吗?”黎华英从她身后钻出来,怪声怪气的吆喝:“恁大半天这点洋芋还没切出来!在躲懒吗你们?”
黎仕莂两妯娌还没张口,卢定芳先不咸不淡的接过去:“你来噻,我们年级大了手脚慢了是这样,你年轻点你行实你来,我看你四只手一哈用上,我们两只手啷个搞得赢啊。”
一旁帮忙的人都掩不住乐,霍文慧也来打趣:“你这哈儿是安逸哟,姑娘也嫁出去了,幺儿读书出来工作也找好了,就等着房子复垦钱揣兜里出去享福了。”
“要享福哦——偶弥陀佛!”见她吊着嗓子老不安逸的叹口气:“扶恁大的姑娘嫁出去就是人家屋里的人,房子复垦一推,晓得还有哪个石岩洞没有人哦。”
言罢,又来哄欺卢定芳:“不像我们潘大娘,一哈儿女都有出息,做生意的做生意,当医生的当医生,石岩房子也买好了。我们有啷个嘛,我们这种慢拖拖的,吃屎都赶不上头一个,还晓得拆不拆欸,龟子李拜子硬不准拆呢,非要在这旮旯蹲着,深怕以后没得住处。”
黎仕莂又来开她的黄段子:“是没得住处还是没得睡处?住哪儿不好住啊,那边沟里头少的是石岩洞,那里封增勤原先住的不是就有一个唛。他给你腾出来了你住去吧,至于说睡处的话,那你就要问李拜子了,我们外人也不清楚。”
黄腔一开,又把隔壁桌打纸钱的老头汉子们招过来,王祥开帮着分纸钱,听他屁股对着黎华英同男人们挤眼睛:“一不注意李拜子都不清楚,以前唛还说搂着堂客睡,现在?你晓得他晚上搂着堂客睡还是孔雀野猪睡。你晓得她是个人睡还是有人搂着她睡啊。”
“要搂着睡,铺盖搂着睡!老辈子老辈子点儿没得老的样子!”黎华英照着他小腿就是一脚,怕也自觉不对,改捡洋芋皮砸他,略有窘意跟众人辩解:“跟啷个人开啷个玩笑,你一个老辈子跟我们小辈谈这种话,没得规矩。还硬是,越活越转去了,要等哈儿那树林里头的警察出来把你抓进去关几天你才晓得。”
“我没犯法他凭啷个抓我啊?”王祥开丁点儿不恼怒,挪个位置仍气定神闲道:“我又不是二三十的小伙儿年轻人,你还怕我硬是要跟你做啷个吗?我是不敢哈,那敢的人入土了,我怕他冤魂还在边边给你站岗。”
“哪个给我站岗啊,屋里孔雀野猪给我站岗,你这哈儿安逸,马上房子一推到街上享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