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却将食指拿到桌上咚咚敲响:“关键你现在还有几十年好活嘛?你还有二十岁三十岁那时候的力气没有嘛?喊你现在背一百斤的谷子从家里到街上,两个小时你走得拢不嘛?土鸡蛋老鸭子我花钱买!你在那坡坡,想要啷个,我哈哈儿就去买来了,你马上买得来吗?”
老张咂两口烟,在烟雾里半张着嘴叹息:“她可以背千斤谷子。”
黎书慧:“我要买啷个买不到啊?你说不方便?我在那上面几十年没见不方便?那上面的人都不活了,个个都不方便。”黎书慧哼两声,眼睛望向黎书平:“说起买啷个方便,买啷个不要钱啊?他平白送你?你是有钱不担心,我哪里来钱呢,地上有钱我一个瞎子还未必能看见呢。”
“说起恁造孽,你那都是瞎操心。”郭伟一一替他摆来:“你屋里忠承没本事啊?正儿八经的名牌大学生!他那现在一个月工资,最屁都抵得过二姨伯一年的辛苦,管你卖谷子卖苞谷!点儿不吹!前面不是还谈要考律师的嘛,他那个脑壳恁聪明,恁有出息你还焦他把你饿死了,真的是笑话!”
满脸愁容的老张笑坐在对他投来羡慕眼神的人堆里点烟,有人因烟雾浓烈而咳嗽不已,他望一眼,抱歉而迟缓的站起来退到人群后面去,脸上尽是尴尬的不好意思的笑。
又听郭伟分析:“你下来没钱你在上面就有钱啦?有人在上面撒钱啊?你捡到没有嘛?那意思,城里恁多没种庄稼的都要饿死咯?你要实在想种,你看像你幺妹,把阳台收拾出来,个人搞点土,在阳台上,窗台上,栽几窝小菜,搞点海椒,葱,蒜苗,还不够你吃吗?你吃得了好多嘛?再说了,忠信做生意没得钱啊?下来做恁多年生意,来三江买套房子唛轻轻容易嘛!恁多年生意做着一点儿钱不赚他开店来整啷个呢!”
黎书慧心头舒畅,嘴上狠狠的笑骂:“没得你有本事!”
黎书平赶紧道:“别跟他谈,莫跟他扯,他是这样个人。”
老张掐了烟,站郭伟身后开玩笑:“你房子多,搬下来你拿套房子给我住。”
他当即拍板:“不是吹,只要你下来,想住哪儿住哪儿,我现在住的那套给你都可以,只要你要。”
大家都拍手称好,老张也笑的合不拢嘴:“好,好,明朝我就搬下来,把房子准备好。”
“来啊,来。”
“一哈都听到的,你莫嘴上说的轻巧,正喊你腾的时候你不干。”
屋里有先生问老祖宗的名讳写封号,黎书平扶黎书慧进屋去,佯装忙得很一样客气的跟边上的人张罗打听:“他东西都买齐没有?哪阵儿出葬呢?公鸡抓来没有?找到没有?要开叫的没开叫的......”
两姊妹一走,一坝子的堂客妇女老头儿们也各自伸伸懒腰长叹口气,三三两两散去。
郭伟仍陪老张坐外头聊天,还苦口婆心劝他把房子拆了搬到下面街上来。
忠信赶到时众人都在安排睡觉了,几个孝子贤侄们凑在一堆商量礼账该如何送,郭伟最大气,光现金送了两千,又喊了锣鼓,花圈香烛纸钱火炮等不上算。黎书慧两姊妹在边上听着,忠信现金送一千,帮忠承搭一千,又合忠旭忠承一并喊了套锣鼓,再送香烛纸钱火炮等。
忠旭说太晚不来了,便也喊忠信先帮忙垫八百。
最末了,黎书平偷偷把黎祥春叫到外面坝子来,借口两个儿子成家搬出去住了,不在一个户头上,又以郭伟父亲的名义再写了一千现金,各类香烛纸钱火炮等,黎书慧这便又在肚子里使上气来。
一直到深夜忠承才把电话回转来,老张在电话里通知他:“你三舅死了欸,转来不嘛?转来得了不?”
“哪个死了欸?”忠承一时想不起这人。
“你三舅,哪个,你有几个舅舅嘛,大后天埋,赶的转来不嘛,还早呢,你转来来得及。”老张说话时黎书慧就在他身旁,他望着老伴儿的表情,更期盼起他回来:“转来吧,喊叶舒也转来,一哈都在,你郭伟哥哥他们也在这里,将阵儿忠信才拢,都在这里,是这一回了,送送他。”
“我哎呀......哪阵儿死的嘛?啷个恁突然呢,我记得他身体一直很好啊,那妈妈呢,妈妈也去了?”他用惊疑和感叹的语气对死者表达了遗憾和惋惜:“我不转来吧,我这哈儿啷个转来得了呢,我一个人都忙不过来,叶舒她一个人又转来不了。”
他倒没说叶舒即将临盆:“我都好几天没睡觉了,天天发货收货打单都是我一个人,我都忙的四脚朝天,我哪里有空转来嘛。”
黎书慧听不清电话里的声音:“他转来不嘛?哪阵转来。”
“......”老张叹口气,似无助道:“谈忙得很,晓得转不转来啊。”
“他又啷个不转来嘛?是这一回都不转来!又不是别的事。”
她走到电话旁来道:“你转来嘛,你忘了你那小时候脚杆摔断他背着你三江到处巷子里钻给你找医生找药吗?小时候恁稀奇你这哈儿你就忘了,有几个二回嘛,硬是。”
她一面絮叨,又抹起眼泪,又怕话说重了叫人家听见:“转来嘛,看你跟叶舒都转来,等这里过了你走就是,不然人家说一哈都转来了就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