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考个公务员也不干了,花两三年来考个律师以为你要去当律师呢,考来耍!没得定性,没得定性做啷个事都不成!哎呀嘛你,说你不听,不要以后人家笑落大牙,读恁多年书全部是混时间耍。”
“哎——”
他再听不得老张也啰嗦:“已经二十几的人了,家家没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骄傲嘛,莫到后头来你骑摩托的还跑不赢人家走路的……”
这时正好走到卖农药的哑巴家下面竹林来,隐约瞧见他家大门紧闭,但门上贴的春联福字和墙上挂的蓑衣斗笠都像家里还有人居住的样子。忠承郁闷的停下来歇气,老张自然又把背篓接过来,慢慢背着往前走:“背恁短截路就累成这样,还说是读恁多书的大学生,我看你打个空手都不一定走得赢我背背篓的。”
“……”怪老师没教我怎么背重了走累了还要装出一副屁事没有轻松愉快的表情?累了叫唤两声都不行了?
“欸,哑巴现在还在卖农药没有?以前不是经常担挑箩篼卖农药卖种子的嘛。”
“现在还卖给哪个?卖给你你要不?”吐槽上瘾的老张却对他的虚心讨好表示不接受,还是扬着嗓子喊:“统共就这几个人不要卖肥了都累死了在路上了。你走平路都晓得累人家爬上坡还要担一挑,他有你那么傻?明晓得那上面都没人种庄稼还老远山天挑农药种子上去?”
“嘿万一他就有那么傻呢!”忠承跺一跺脚,学着他的口气:“你以为个个儿都像你幺儿恁聪明?你以为个个儿都像你幺儿恁成材?你以为个个儿都像你能培养出个大学生?你以为个个儿都有你幺儿恁好的运气公务员律师一考就中?”
老张不可遏制的咳嗽起来,气的说不出话也笑的说不出话。
“动不动就是人家娃儿啷个样人家娃儿啷个好,那你啷个不说还有恁多比我差的屁的呢,你嫌弃我,人家家长还觉得我在他们眼里优秀得很欸。回回都这样,光是人家的娃儿啷个啷个,当老师当医生他当就是了,人人个个儿都当老师当医生那还教哪个医哪个。当科学家好,个个儿都当科学家哪个当农民去种庄稼种菜给他们吃呢,哪个去搬砖去担水泥盖房子呢,那些人就不是人啦?那人家城里人还觉得你农民是土老帽乡巴佬欸。再说现在讲啷个老师医生呢,现在都讲当老板,讲大款,就钱,你以为还是你们那个年代啊科学家——”
可实际他的律师考试是没过的,真正是站的高,看的太远。
“老远就听到你两爷子吼啷个?”小栏垭霍仁平两口子在堰沟上面的菜园里栽红苕,听到声音,他堂客也惊讶的站到土坎边来望,爽朗的笑着:“走哪里去来?少买点嘛,背的背都驼下去了,你看,累的气都喘不赢,让他们年轻人背嘛,他在后头打空手,你七老八十还背个背篓。”
忠承皮笑两声:“就是啊,我也说我也背呢,我们老汉他深怕我把他背篓背跑了一样。”
“哦,这是你幺儿哦。”霍仁平蹲在土坎上面递烟给老张,也递一根给忠承,被后者摆手拒绝了,他便一转烟头自己点火抽了起来,愁闷的问老张:“哪阵儿栽秧子啊?”
老张在堰沟旁找了块石包把背篓放下来:“栽秧子还早噻,谷子才撒下去没几天呢,啷个嘛,你就准备栽秧子了吗?”
忠承站到背篓前面撑着,好让父亲轻松与他摆谈,自己拿手机出来看,听他道: “晓得这个啷个整呢,晓得今年他几爷子又准备啷个搞啊。头先年年都喊种椒子,从去年开始椒子也不种了,又把田地还给你我这些,那荒成这样,啷个种庄稼嘛?”
忠承问:“种啷个椒子嘛?”
父亲回头看他一眼:“搞承包噻,哪个愿意承包就哪个来,政府补贴你好多钱,种椒子种果木子种草草药,那大坡岗到张家湾那截不是种椒子唛。哪个管啊,搞的时候搞的敲锣打鼓的,就图政府那点补贴,种了之后哪个去管啊,荒的草长起来比人还高,那椒子还怕狗尾巴把它咬到了哟。”
霍仁平焦虑道:“关键是这哈儿种庄稼都找不到人欸,栽秧子都找不到人,妈——我屋里就我两个,两个人栽啷个秧子打啷个谷子啊?其他一哈是出去打工了的,就是喊个人帮忙给我抬斗都没有人,你啷个整嘛。”
他老婆笑他:“你恁行实的嘛,你一个人栽一个人打噻,我在边上给你端茶倒水。”
霍仁平用夹烟那只手的掌根摩擦了几下额头,回头哭笑不得的看她一眼,老张父子忍住了笑,忠承建议:“个人拿机器来弄噻,栽秧机也有打谷机也有,又方便又松活。”
“那些东西我们搞不来,那些高科技。”他忽然有些惊恐的直摆头,嘴里啊呀一阵,又叹气:“再方便再松活关键这个东西它要拿人来抬的嘛,不可能它自己长了脚跟着我跑噻,这地势生成就的,上坡下坎的,这根田坎到那根田坎,你拖斗都拖不下去,何况你机器!大的,大的一般的机器这山坡坡他来给你收啊?”
“小的也有啊。我们屋里不就是小的嘛,栽秧机打谷机,那有多大,不超过两百斤,算你一张斗一百斤,咋扛不动呢。”
但老张并没有响应他,反而是转过一张尴尬的勉强的笑脸去独自对着下面的河流,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