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煮,她在外面架了口锅,不去,少午就麻烦你们,寡麻烦,不去了,可以煮。”他感激的笑着,头直摇:“就在屋里可以,可以煮。”
“到下面吃吧,不是外人,我去跟大姐说,再把少午的碗拿下去。大姐也是,中午谈好的这两天在下面吃,又不是旁人还要拘礼,我去喊她。”忠传不与他争论,进屋找黎祥琴去。听到他在后面像哭又像笑一样沙哑着嗓子道:“在那边灶房里,在捡水,你去吧,我们不去。”
黎祥琴在那边拿刀砍木柴的声音传来,从地坝进环堂屋,穿过长长的黑黢黢的甬道,快到灶房时渐渐明亮,那是左边猪圈顶上有四五片分布不均的透明瓦透进来的光,和灶房那面倒下来的豁口的亮。听到黎祥琴在灶房里自言自语:“格老子还妖元,硬是砍不断你!”
忠传跨进去,见她正蹲在地上砍几根半湿半干的朽木,下面全是因雨水泡发而掉下来的木头渣子。说是灶房,就是个空架子,头顶尚还健在的瓦片处处是洞,靠后面墙体倒下来一半,砸向灶台的墙体将整个灶台掩埋其中,仅剩半截烟囱还在外面。水缸里全是浑土和灰,角角落落里到处布满蜘蛛网,一股刺鼻的霉臭和什么东西发酵后的酸臭味从掩埋的黄土里透出来。
“你硬是好耍,底下饭都好了你还现砍来做柴烧吗?中午就跟你讲好的。”
黎祥琴哆嗦一下才回头来,受到惊吓的表情使她的眼眶愈发凹陷,她重重的拍着胸脯喘气:“我说哪个欸,哎哟,哎哟——”
“把你吓到了?走,吃饭,先把饭吃了来。”忠传笑了笑,看向她的手边:“砍来做柴烧?”
“做柴噻,几根房梁都倒下来了,我说弄来当柴烧你哥哥他还不同意,他说烧不得,啷个东西烧不得!又不是金银珠宝,这屋里还有啷个烧不得的,坐不?喊你坐,这屋里板凳都没有了,我到堂屋给你端根过来。我还说晚上把碗给你送下去呢,你还先上来了,你等会儿一起带回去。”
“不坐不端,我来喊你吃饭呢——”她已经朝黑暗里跑去了。
忠传在屋里转一圈,走到那处豁口去,一眼就望到了外面近处的荒田和远处的竹林树林,和更远处一半隐匿在竹林树林里的曾家两栋泥巴房子。她又倒转来,走到门口来,同黑暗里道:“不端板凳,刚在那边我跟哥哥也说了的,到下面去吃,快点,走走走,妈妈还在等着呢。”
“不去不去,我这里煮得好,我有锅,寡是不方便没得水,我在外面安了几块石头,煮饭还是煮的好。”她从黑暗里出来,碗筷递给她,在围腰上擦矮板凳的灰,吹一吹,递给她:“我们还是煮得好,将就可以吃,不下去麻烦你们,寡麻烦人,你饿不嘛?不饿就在这里坐会儿。”
“去家里吃吧,你这啷个好煮呢,也不是外人麻烦啷个,添双筷子就是。”忠传站出来朝后门看,那门也像虚设一样,几个木板全让雨淋日晒风化的不成样子了。木板与木板间的缝隙宽的地方能塞进来一条大人的腿,伸进来摸开门栓更是轻而易举的事。忠传走到那里去,一面同她说话,一面拉门栓推门,一双脚还没跨出去一扇门就猛的歪倒下来,可把忠传吓的不轻。
黎祥琴噗嗤一下又是拍手又是拍腿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一哈都是坏家伙,那上面的洋钉松了,我说拿洋钉来钉一下欸屋里的洋钉全生锈了,没到街上去买。前天晚上我也是,不晓得它坏了,一松下来惊点儿没把我魂吓落了,要像这样开,像这样,把这半边搬着,轻轻的,不要挨这半边。”
“我说是。”忠传笑的跟哭一样,再不碰那扇门了,赶紧一脚跨出来。
几块石板搭的灶膛就在门口出来的小路边上,边上紧挨几只盛满井水的塑料桶和盆,石板上放了几个碗,顶面上浮着竹灰那个碗里是泡了水的盐巴。那锅也露天敞着,锅顶上还有一圈没洗净的铁锈,矿泉水瓶子里装的绿油油的分不清是菜油还是桐油。黎祥琴像捡了金子一样欣喜的拿起来跟她得意道:“还是前年新岩寺做观音会的油,还在我那水缸底下找出来的,我还说炒菜要不得呢,昨天炒了两个,还可以,还没有闹死人。”
“莫吃了拉肚子哦。”忠传作严肃脸来拉她:“莫在屋里煮了,就这样说,跟哥哥一起到下面来吃饭,又不是哪个外人。一起到下面来,我不一道两道来喊你了,以后到了吃饭的时间你个人下来就是。听到没有,下来吃,快点,一起下来,你把屋里捡一捡门关了跟我一起下去。”
“不去不去,不去,你个人转去,你转去,煮的好,我这里有吃的,煮的好。”黎祥琴摆着手往后退,一面挥手撵她走,脸上笑着笑着就泪眼婆娑起来,又赶紧扯衣袖擦掉,皱了皱鼻子,欢喜的笑道:“恐怕你看了见笑,原先是打算一味就在王莉那里住的呢,哪想到后面要转来,还把一哈东西都背到她那边去了的。转来屋里样都没有,盐巴都是到潘大娘那里借的,还好哦,转来从曾家沟路过曾大娘还拿了半把面给我……也有,都有,只是没赶场,等明朝后天赶公社转来就有的,街上都买得到。”
“不跟你两个说,你要等妈妈来请你你才肯信话。”
“去吧,去吧,不来。”她眉开眼笑的自言自语一样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