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得了不嘛?像有点肿了欸,下面这里摔青嘞。”
老张戏谑:“摔轻了下回再摔重一点。”
“哎呀老汉——”忍不住噗嗤一声,几个人都笑起来,把原本准备生气的黎书慧也逗的发不出来火了:“他是巴不得我马上死!”
忠承帮她把裤腿放下去:“你死了他不是就饿死了?他还巴不得呢。”
老张还要点她:“你不信看,你是不在屋里的话她摔一跤保证屁事没有个人爬起来,这是你在屋里她才痛的动不了,就好比那小孩儿一样,没人望她,摔了也就摔了,大人越去哄她哭的越厉害,恐怕本来不哭的也要哭一哭心头才安逸。”
“我啷个不像娃儿一样要哭要喊呢,我吃饱了没得事做呢,我不像你,个人吃饭把舌尖咬了还要捂着嘴叫唤两声,还怪我把饭煮硬了!恁高的坎儿摔了一下没得事装的那为啷个胡桑明摔了哈儿就摔成瘫痪了呢?”
老张抽着烟笑得合不拢嘴:“我怪你饭煮硬了那你也去怪那地不平顺噻,胡桑明那是该背时,罗昭全树上恁高摔下来他啷个没死呢……”
两个人越说越激烈,黎书慧气了笑笑了气,老张始终抽着烟乐呵呵调侃她。潘运和信好早司空见惯了,摸摸头各自忙碌去,留忠承一人在屋里劝架,看热闹。
忠承心里十分感慨这样的感情,吵吵嚷嚷大半辈子,临老了仍保持童心与爱人拌嘴打趣,记性里都是母亲在吵,父亲缄默无语或没事找皮,还有为数不多的几次父亲大发脾气里母亲怯怯而温顺模样,相濡以沫大约就是这个样子了。
忠传打完农药啃着西红柿回来两个人还在吵,问题从吃饭不洗碗换脏衣服不把口袋里的烟叶掏干净的懒发展到了生病不关心不担心不操心,忠承坐边上听八卦,一会儿帮母亲点头一会儿帮父亲打哈哈,心里乐的捧腹。
她从门口经过,并不停留,边吃西红柿边问了母亲办猪草摔跤的大概过程,到洗衣槽把农药箱洗干净放老地方,大步从灶房转了出去,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忠承乐完了,追出来撵她:“走哪儿去?”
她停下来等他:“去办猪草。”
“农药都打完了?妈妈还说喊你把那边的西红柿和茄子也打点药呢,好多虫子。”
“都打了的。”她在前面走,看信好在下面挖洋芋,笑着问忠承:“挖到没有嘛?有没得?”
“有哦,大个儿得很,又肯结,一窝四五个大的。”潘运又回人参地里锄草去了,他望了望,与忠传道:“好像猪医生又好了欸?刚刚我们看到他跟猪大娘从这里过,到新岩寺去烧香。”
“我还说是哪个呢,连着放了好几板鞭炮。”
他好笑道:“求神拜佛噻。”
到了牛皮菜地,两姐弟一上一下各自忙碌。
忠传把牛皮菜办回来,猪医生两口子正在坝子里同父亲母亲和潘老头儿说话,看他精神的确好了许多,今年三月份赶场转来去看他还躺在椅子上不能动呢,如今竟然慢慢走到新岩寺上面来了,面上也像长些肉了,说话声音虽然沙哑,但依然浑厚有力。
听他板着脸道:“非要喊我去欸我有啷个办法啊?老都老了,不听话不挨打吗?那阵那么打法现在她不打转来?她还正愁没有理由呢,还敢不听话。”
大家都让他逗乐了,罗开娴一面笑一面瞪他,潘老头道:“这哈儿你晓得害怕哈?你晓得那阵你把你姑娘打的狠?你这哈心虚了哈?”
老张也笑:“知足啦,还有啷个不满足的,比你们红袖还孝顺的你找的出来几个?张勇也好啊,仁义有,又忠厚,大方,在这里说的话,你是该知足的。”
“我没有谈我不知足噻。”他拍着大腿道:“我又没说我不知足,我满意啊,我有哪点不满意呢,马上接我去饭煮我吃衣裳买给我穿样样搞的周到得很,我还有哪里不满意啊。”
黎书慧道:“你这哈晓得还是姑娘好了哈。”
他道:“你姑娘不好啊?你大姑娘不好?在这屋里给你当牛做马一辈子她不好?你们好好感激她!二天你两个这些财产都要留给她!”
老张抽着烟笑,黎书慧盱着眼睛看着远处斩钉截铁道:“我是留给她欸,我没谈留给别人,一哈都是她的,没有哪个抢的走。”
她说此话时忠传就站在她身后,忠传笑了笑,不再听她们的龙门阵,回屋扛着锄头从灶房出门往苞谷地里去。
天已经快黑了,黑娃撵着二十几只羊子从半坡岩边回来,远远望见由堰沟下来两个人,后面一人手里拎着尿素袋子甩啊甩,好像王科父子,他往上,王科父子俩往下,几人在到铁头黄的岔路边碰到,果然是他们。
“咦,走哪里去来哟。”黑娃问王清平,眼睛望着王科嘿嘿笑:“抓到蛇没有?”
王科得意的甩了甩口袋,恐怕有一两条乌梢,黑娃道:“凶哈。”
王清平步履不停的走在前面,穿过羊群径直往大路下去了,王科目光追着他的背影,与黑娃羡慕道:“重新回学校读书安逸不?老汉也转来了。”
“安逸哟。”黑娃道,手里的鞭子挥过每一只经过身旁的羊子,有的受了惊,连带一大群都跟着躁动起来,羊群开始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