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啼笑皆非,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他的嘴皮子来。终于走拢的信友因分心一面走一面看老张牵来的马在那边田坎上摔了一跤,险些落到水田里,罗清赋的惊呼和笑声传到这边来,罗开元又道:“那里又来一个,热闹嘞,接班人还一哈到齐了。”
两副箩篼和几根口袋都装满,斗里还有不少谷子,只能等老张将马牵过来,几人也正好站到田坎上来抽根烟,歇口气。
直等那边三人走得近了,罗开元才笑着跟罗清赋打招呼:“早点不兴来!谷子都打完几挑了。”
“心慌哪样,离吃少午还早的很,你再打完怎么样,还是要背回屋里去,莫非你还在这坡坡上生的就吃了?”这两人不仅是堂亲,忠信明先的好事还是他打的总成,罗清赋一面笑着走近了,又一面给大家递烟:“抽得拐了不要嫌弃啊。”
“有拐的抽也可以哦,我还怕拐的都没有呢。”
“哪里等你老辈子来散烟喏,应该是我们的事哦。”
“手头主人家的烟还没燃完。”
罗清赋与众人一一招呼过,又往上面一块田去找潘老头:“来来来,歇会儿歇会儿,点烟点烟,搞恁积极整哪样,还是要歇一哈噻。”
他在那边与潘老头忠传叙了几句才大步往这边来,又问田坎上的几人:“今年的谷子啷个样嘛,好噻?要好谷子打起才起劲呢。”
……信好忽然希望他能像对边上所有大人那样也递一支烟给自己。好像每次见他的印象里都是这个样子,眉眼具笑,一团和气,与谁都很谈得来聊得开,对谁都温和关怀的样子,不似潘老头那般不正经搞花哨,也比老张更令他产生亲近的情感,他似乎才最符合书本里描写的那种善良慈祥的外公……
却不是他的外公。却是信友信欢的外公,难以理解,这样平易近人的老头竟然会养育出那样一个处处得理不饶人,不得理还是不饶人的女儿。
“他这几颗谷子不屁哈,一眼你就能看出来,囊巴屎儿不多,哪颗都还是像模像样的。”潘老头也跟在后面走过来了,两个人又一道凑拢到斗口上来看。
只见飘了水和稻草的斗底虽已经出了好几箩,剩下浮在水面上的青茬稻壳却也不多,用脚踢一下,谷子从水里顺着脚背带上去,细长的条儿,粒粒饱满,捡一颗在手里掰断,稍有白色的浆,放嘴里磨一磨,得出结论:“谷子是好谷子,还是干了点。”
老张从马背上拿着口袋挨过来:“老太婆住院那段时间干的,连着个多月没落一颗雨,脚板都跑大了,又忙这起又忙那起,引点水下来田坎还没固好水已经失干了。”
“你也不要叹气,这样已经好得很了。”文三抽完了烟又钻回斗里继续出斗。潘老头和罗清赋在边上牵口袋,两人都点着烟,险些没烫了文三的额头。
上面好远忽然传来王二的叫骂,最上面的大石包边上竹林旁正是他的田,只见他在那田坎上不停转来转去,嘴里也不停出口成脏:“……格老子太不是东西了!你一家的水吗!还到我田里来抠水,一辈子没干几件好事,缺德事做多了硬不怕晚上睡不着!格老子不要脸的东西,回回到你那里买西瓜还把你的生意照顾错了,我田里的水你都要来抠落,就光是你一家人吃饭吗,人家屋里不吃饭了?男人不像个男人,堂客不像个堂客!你等我哪天亲自逮着你你看我不捶死你个龟孙子……”
几个大人同孩子一齐朝上面看西洋把戏一样的望着,潘老头又看着王黑娃:“说你屋里呢,你还不躲起来,等哈儿他冲下来没人给你帮忙哈。”
黑娃撇嘴:“还不晓得说的是哪个呢,关我啷个事,又不是我去抠的,还打到我身上来了。”
“嘿——不是你是哪个。”老张也望着他:“他底下角角那几块田不是你屋里的,上面的水抠下来不是到你田里到哪个田里。”
“我不晓得。”他一笑,又是与我无关的神情了。
王二一个人在上面骂了半天也不见有人与他回应,过一会儿,他的声音就慢慢走远了。
忠传提着镰刀过来,文三等几人已经下了斗,嘿起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田坎上堆满了谷子。
“有好多?要我背转去不?”
“两挑,五根口袋。”老张道,又望了望满地的口袋,掂量着:“我担一挑,亲家担一挑,马儿驮三根口袋,还有两口袋。”
忠传望着那口袋,又望信好:“那小的口袋你背得起不?”
信好眯着眼望头顶的太阳,田坎上依稀能看到山脚下没被竹林和大石包隐藏的黑瓦片,可看着近,却是望山跑马死,何况还有这一袋湿漉漉的稻子......老张已经替他回答了:“七八十斤。平时赶场又不是没背过,歇气歇气的嘛,转去正好把猪儿喂了。”
背篓和谷子就这样突然又合理的抬到了他的背上,没人关注的感受,他也懒得开腔。
他一走,王黑娃也走了,潘宏片刻没犹豫,追了他的步子。
有了人开头,罗清赋也挑着自己的担子起身了,嘴里还念着:“猪儿已经喂了,我下来的时候听亲家说喊忠传回去喂猪儿,我喂了才下来的,都吃了拉回屋里去了,不要管,不焦,只要长了嘴,饿是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