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老张也不再吭声了。
黎书慧在那儿坐了一会儿,看两人都不说话,又起来坐到水缸处砍红苕,一时无话。老张吃完饭又到猪圈去了,忠传吃的慢,吃完了收拾碗筷,一切都收拾干净,也往猪圈去。
“不洗脸洗脚吗?”黎书慧在后面喊她:“一个猪圈要几个人守着?”
“……”她动了动嘴,折身往环堂屋去,不一会儿,干檐口响起来剁猪草的声音。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清净,清净得灶房里有几只蛐蛐儿在哪个石头缝里叫黎书慧都听得一清二楚,又恐怕是白天在河底下席家太吵了,与这样寂静的夜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总感到清冷得有些异常。
砍完了红苕,舀热水洗脸,洗了脸,又舀水到环堂屋洗脚,忠传的猪草马上要剁完了,她经过她身边,走到地坝去喊老张祖孙:“信好你洗脚不?还要我一个拜拜儿脚跟你们端拢来吗!”
“嗯——”孩子在猪圈拖长了声音回答。他正满头大汗把猪崽从母猪的肚皮上夺下来扔外面箩兜里,小崽子们吃饱了也不肯丢嘴,一碰就哼哼唧唧不得了,而下完崽的母猪又已经缓过劲来,一有不情愿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马上呼扇呼扇就要奔你来。
“搞快点嘛。”老张站外头拿箩兜接着,也跟着火烧火燎。
“哎呀——”阴影啊!
祖孙俩一会儿就抬着箩篼进来了,正好忠传的猪草剁完,她将猪草刀放下,到后门洗衣槽洗手。
老张双手叉腰站在环堂屋中间屋和灶房三个屋子的口头上,望了望正洗脚的黎书慧,喊信好赶紧洗脚睡觉,又朝灶房喊忠传:“今晚上我来守吧,你去睡觉,昨晚上你就守了一夜,今天白天你也没睡觉,晚上你去睡觉,我来守着。”
忠传那边没有声音。
黎书慧瞪他:“你要大清早冲去赶场噻!”
她又小声叫信好:“你白天又没有啷个事,你啷个不望着猪儿让你妈睡一会儿呢!”
信好也累够呛,声音从盖在脸上的洗脸巾里透出来发出闷闷的鼻音:“他们挖石油的来借锤子,回去找不到路了,喊我带他们回去。我也去了没多一会儿啊。”
黎书慧心里已经晓得,也清楚为什么忠传那时候才挖红苕回来,又故意问信好:“那坝子那些苦蒿是哪个割转来的。”
“嘎公下午割的。”
黎书慧便将脸色板的更加冷酷了。
老张有些不大自在,望了望忠传在洗衣槽的背影,又望了望黎书慧和信好,扯一个笑容出来:“我还怕价钱落下去了呢,还没有,涨到一块四来了,转来的时候看到后面崖脚那里有几背苦蒿,我还心怕别人割跑了,转来饭都没吃就背背篓去了,感激好,一哈两大稀颜背,又是好几十块钱。”
黎书慧仿佛没听到一般,面无表情。
忠传从灶房进来了,路过老张,勉强说话:“洗脚噻。”
“你洗吧,我等哈儿洗,晚上你去睡,今晚我来守着。”
忠传坐下来洗脚,又盖上了刚才的表情。
黎书慧主动搭话了,语气硬硬当当的:“水冷了不?换盆水吧?锅里还有。”
她把擦脚的毛巾也递给她,又喊信好:“锅里再舀点热水来,冷了啷个洗啊。”
“……”任何事,以他为开始,也以他为结束,哪怕他什么都不参与。
他在很早之前就开始慢慢懂事了。
席文华不晓得从哪里找来两个巨大音响和步步高的VCD放在环堂屋出来的屋檐下,另又租了一整套的《铁齿铜牙纪晓岚》来播放着,只哈哈儿,电视机前面里三层外三层坐满了围观群众。还有不少小屁孩就站在电视机和音响旁边,有个别调皮胆大的看着席文华一通鼓弄,待他走了,也学着他的样子到音响设备上将几个按钮一阵胡转,使得那音响里出来的声音一时悄悄咪咪,一时又穿破耳膜震天巨响。大人们在后面越是招呼,捣蛋鬼们在前面越是欢乐,待望见有人呵斥着拎着棍子上前,他们又一窝蜂似的四下呼啸着跑去了。
“这个东西才焦人呢!”封二拎着竹棍追着撵了半天,半个孩子没捉住,倒把自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看我等会儿逮着你我不把你几个手打断!”
离围观群众最近的一张桌子上潘天发跟猪医生正忙着落笔即将贴到各处的门联和地方标语,看封二满头大汗狼狈不堪的样子,一人笑得合不拢嘴,一人骂的歇不住气。
“喊你多吃点饭你要多喝点酒!喊你在灶门口烧火你非要提根棍子逗娃儿耍,你晓得跑不过,黄土盖到颈脖子来了还跟娃儿比!”
“你都跑的赢他!几十岁越活越转去了。”
“他是中午阵儿酒喝多了,没得事干。”
潘老头的话没说完又让猪医生狠狠拍了一桌子,他嘴里含着的烟筒里烟灰掉进了桌上粘门联的浆糊上:“看着点!你怕浆子不够唛!”
那边热闹的不得了,靠坝子边上那几张桌子也是热火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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