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滢一愣,瞬间抬起眼眸看着他,他却未朝白滢看来,视线依旧落在上宁那座皇宫的方向,仿佛方才的那句话,犹如他随口道来的无心之言。
谁料后来,他坐拥江山之时,却只能感叹佳人已不在,此时的白滢并不知晓,他说这句话是何等真挚诚恳,只是随便一笑,并未回应。
风越来越大,两人稍立片刻后,彰华便带着她离去,朝远处的小屋走去。
快到那小屋时,就见白佶已立于门口顾盼,似乎正在等待白滢。
方才他正在院中晒太阳,就听见几辆马车踏雪而来,一问才得知是燕王带领高小姐前来探望,看着驾者将车上的东西一件件搬下,就在他一脸讶然时,那驾者说道:“这是我们家王爷对您老的一片心意,王爷说了,要让你在山上过上以前的生活,从昨日开始,小臣就命我们一直往马车塞东西。”
他想起去年,汴京城丝毫无法阻挡南翎铁骑兵的怒冲,皇城被踏得粉碎,他一向富足、自由的生活,终究沦入战火。如今,他经过一年多的磨炼,心态早已放平,北齐沦为今日,他这个陛下也逃脱不了罪责,他志在书画,从未把心思放在励精图强上,北齐贪官污吏作恶,老百姓苦不堪言,他不管不顾,彰华此举,不过顺应民意罢了。
好在,他因女儿之故,逆朝臣之意,留下自己的性命,并让自己在哀牢山过着惬意悠哉的生活,也算仁至义尽了。
彰华牵着白滢的手,在雪地间不断朝白佶走来,他看着女儿的目光是如此温柔,他呵护女儿的动作是那般娴熟,仿佛这一切对他来说,是理所应当,习以为常之事。他透过泪水看着自己的女儿,两人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不知这辈子,能否再次听女儿唤他一声“父皇”。
彰华与白滢渐渐走近,白佶垂衣而立,眼眸萧然,“滢滢,滢滢——”
这一刻,他感到十分满足,此生能再次看到女儿那如花的笑容,能像以前那样去唤她,他觉得够了。
多月未见,女儿更加美丽了,眉心洁白而莹润,脸色带了几分粉红,她似乎胖了几分,却仍旧纤细。一张蓬松的白狐裘下,水红色的长裙隐隐裹着她的妙曼身姿,气质脱俗,他的滢滢,还是这么漂亮。
而白滢这边,也感受到白佶那温热的目光,冲他摆摆手,甜甜地笑着,白佶索性不等下去了,疾步朝白滢跌跌撞撞地赶来,白滢见状,美眸一缩,甩开彰华的手奔跑过来,“大叔,你慢点走。”
白佶踉踉跄跄,几近疯魔地喊道:“滢滢,孩子——”
他走得极快,不料脚下踩到一石头,还是栽在地上,身体跌坐在地,脚剧烈震动了下,白佶只觉得浑身被这一摔撕成碎片,用力地揉着身体。
白滢单膝跪在他身旁,“大叔,你怎么样?”女儿就在身边,白佶一笑,挥了挥手,道:“我无碍,滢滢,孩子,能见到你真好。”
“孩子?”白滢呢喃道,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她也以为自己是白佶的女儿,然她不是,她是“高滢”,是高正松之女,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大叔,见到你我也很开心,来,我先扶你起来。”然白佶像是被固定在雪地上,只要一动,脚上的疼痛就会将他拉扯回来。
眼看着他站不起来,从白滢身后走来的彰华迅速走到白佶跟前,将自己的玄裘盖在白佶身上,单膝跪地,“陛下,让本王来背你。”
白佶的心颓然乱了,以他南翎燕王之尊,向北齐之君行跪背,万万不得,倘若让皇上与南翎朝臣知晓,只怕又要掀起风浪。然而,他显然没拿自己当成燕王,仿佛作为他的女婿,背着他是应当的。这个青年为了自己的女儿,显然是能放得下面子的。
白佶不知是感动还是别的原因,热泪瞬间迷蒙了他的双眼,身体几乎完全凝固,“万万不可,燕王殿下。”
感受到白佶的僵滞,彰华已明白他的顾虑,侧头道:“陛下不必担忧,这山上都是本王的人,他们不会乱说出去的。何况,连本王都未曾在意自己的身份,陛下又何须替我介怀。左右你我因滢滢结缘,自然也会因滢滢亲上加亲,今日站在你面前的,不是燕王,而是滢滢未来的夫婿。”
白滢下意识地抬起白佶的手,劝道:“大叔莫再介怀了,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替我关怀一下您老人家也是应当的。”
白佶这一年多以来的委屈与憋愤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因为他知道,滢滢是健在的,只要滢滢还在,她和彰华就不会撇下自己,他的余生,仍旧有可能看着女儿成家立业,仍能和女儿共享天伦之乐。
在白滢的搀扶下,白佶趴在彰华后背,彰华双手环住白佶大腿,慢慢朝小木屋走去。他的眼神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就仿佛白佶是他在意的长者,与背着自己的亲人无异。
倒是站在木屋前的那几个驾者,见到此情此景不禁瞠目结舌,他们在王府当差许久,什么时候见王爷如此卑躬屈膝过,而且对方还是个亡国之君,丧家之犬。
此时的彰华一袭青衣,萧疏淡泊,无昔日那股威严,然也只有白滢和白佶能够明白,他能做到如此,仅仅是源于对一个女人的爱。
时光仿佛凝固在这一刻,几名驾者接到彰华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