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逸刚想开口,就听石莱跑到门口,“王爷,楚王来了。”
正厅。
鸠浅回顾王府里的水榭楼阁,不知哪一座是她的寝殿,脑海中浮起一张美丽而温柔的脸。
恍如隔世。
她到底在哪里?
远看彰华踏出回廊,一步一步向正厅走来,他原本剧烈跳动的心突然停止。鸠浅微笑着注视这个在几月前差点正面交锋的男子,仿佛迎目恭候一位对手的来临。
那个在诸国游刃有余的男子,第一次出现在鸠浅面前,他嘴角勾起,果然,高雅如神。
然彰华并未注意到他,他将目光放在彰赫身上,以及他身后的礼品上。
月光下,彰华青衫淡淡,抬步立于桌旁,举起梅香花茶,向来者微笑致意,“不知大哥深夜来燕王府,有何赐教?”
彰赫目光发怨,怒气令他恨不得冲上去将彰华摧毁,他可真是云淡风轻,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但鸠浅在旁示意,因为他是来“道歉”的。
同时,鸠浅暗自去通知的几个大臣也到了,不等石莱的通报,径直往正厅走,似乎是有备而来。
彰逸与彰华对视一眼,彰华摇头冷笑,并不出声,但不知怎的,自然有股秋风的萧杀之气,倒是彰逸温煦无比,他摆了一个邀请入座的手势,道:“几位大人来此,莫不是来协助楚王兴师问罪的。”
“宁王言重了,几位大人只是凑巧赶来而已,况且,王爷来此是来向燕王负荆请罪的,绝不生事。”鸠浅目露微笑,脸上悄然凝结了一股期待的喜悦。
彰华这才打量鸠浅,他白衣如云,长发披肩,犹如壶中日月的道家仙者,想必是彰赫养的门客。彰华青袍磊磊,如潭水漾月,仍旧一语不发,梅香花茶一饮而尽。
礼部的李大人望了彰赫一眼,道:“燕王前几日曾命下官修写的《铭心志》已完成初稿,今日特来向燕王请教。”
彰华淡淡一笑,不去看那李大人,目光向彰赫投来,“大哥来此有何贵干?”
彰赫目光冷厉,却又瞬间隐去,“三弟,今日为兄我回家后反思了一番,我那个门客,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在你面前失礼了,哪怕你打断他的牙齿,砍掉他的手指,那都是他应当承受的。为兄今日特地上门请罪,向你赔个不是。”
彰赫此举出乎彰华彰逸的意料,他意欲何为,彰华微笑放下茶杯,他倒想看看,这彰赫玩的什么花样,他脸色庄重道:“哦?”
鸠浅缓步上前,来到彰赫身旁,“王爷特地备了几份薄礼,都是女子喜欢的首饰与补品,算是给高小姐与燕王赔罪,还请燕王大人不记小人过,莫再对小人那同僚下手了。”
此话一出,旁边几人嘀咕道:“看来今日传闻是真的啊,燕王真的为了一桩小事对楚王的门客百般凌辱啊,”
“真是残忍呀,砍断手指还不罢休,还打碎别人的牙齿,这手段,啧啧……”
“倒是楚王委曲求全,为了自己的下属,不惜拉下脸面来找燕王求情,那乌获,真是跟对了主子。”
彰逸原本安静平淡,犹如漫天夜光般置身事外,此刻听到有人这样议论彰华,坐不住了,指着那几人道:“你们几个在那里嘀咕什么,亏你们在官场混了几十年,怎如今也学会以讹传讹。”
“大哥这礼物真是厚重呀,小弟怕是无福消受。”
“三弟此话就是不肯原谅大哥的管教不严之过了,乌获真是罪该万死,没事开什么玩笑,事到如今,哪怕他沦为废人,承受剔牙苦楚,也是他罪有应得。只希望三弟能手下留情,若是想惩处乌获的话,只管从大哥身上下手吧。”彰赫刻意说得感慨涕零,让人无比动容。
彰逸袍袖一拂,别过头去,“切”的一声。
彰华的目光落下,凝视着鸠浅。他的笑容浮荡在鸠浅眼中,夜晚的阴霾仿佛散去,“鸠浅先生,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鸠浅亦笑了,笑容连绵缠绕,犹如蝎子在射毒麻痹敌人前的一刹那,“小人才疏学浅,怎比得上燕王惊艳卓绝。”
彰赫又道:“三弟,你看为兄都亲自上门了,这礼物……”
彰华的眸子骤然冰冷,方才一直从容优雅的面容首次展现了惊人的犀利,“当然收下,否则就要辜负大哥与鸠浅先生的一番苦心了。”
“多谢燕王宽宏大量,小人替乌获谢过燕王的不杀之恩。”鸠浅侃侃道来,却又发现彰华的讥笑宛如一把锐利的剑,击破了他所有的伪装。
旁边几人摇摇头,暗叹燕王的残忍。
正厅里的人缓缓散去,良久,一弯薄弱的弦月拨开重重云雾,在浩渺的天空中透出点点微光。阴霾下,它的光是如此微弱,仿佛空中那奋力的萤火;却又那般倔强,坚强,哪怕到处碰壁,也要用自己的力量照亮每一处漆黑。
彰华望着天空那轮弦月,轻轻一笑。
彰逸坐在桌子上,吃着下人们刚端上来的饭菜,口中含肉却吐出来这么段话,“大哥今日这番操作,真不像他的风格。我以为他会带上朝臣与大堆人马,上你这来说理,害得我连晚饭都没吃就赶过来支援,结果闹这么一出。”
彰华的目光越过苍茫的天际,凝视着那弯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