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中,阮阅正背着天武帝艰难前行。
密道狭窄,阮阅与天武帝两个大男人身材都算魁梧,在里面并行显得非常拥挤。
随着时间流逝,阮阅的速度逐渐放缓。
他额前满是冷汗,一手扶着天武帝,一手扶着墙,艰难而缓慢地一点点往前挪去。
天武帝垂眸看他,长叹一口气:“歇会儿吧。”
阮阅如释重负,缓慢地把天武帝放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奴才就歇一会儿,马上就带陛下离开。”
天武帝瞧着他同样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垂眸去看他的腿。
阮阅的腿上有血,是刚刚帮老太傅出逃时被守卫打伤的。
除此以外,鼻青脸肿的他身上还有不少血迹,可见状态也不好。
“阮阅,你没投靠老二,这局若是他们赢了,你也没有活路。”天武帝哑声道。
阮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奴才是陛下的奴才,不会背叛陛下。”
天武帝侧头看他。
这些年和他一起长大的人里,陪他走到现在的也只有阮阅了。
“你当年是家里穷,才卖身进宫。这些年也攒不少银子了吧?”天武帝似是随意地开口。
阮阅不明白他的用意,如实道:“陛下抬举奴才,逢年过节赏赐丰厚,奴才是攒了点小钱,还在京中置办了座宅子。”
这些天武帝都知道,阮阅没必要瞒他。
只是他们这次出逃,这座宅子是回不去的。
“当初入宫的时候,想到自己能走到今天吗?”天武帝问。
阮阅摇摇头:“当初入宫时只想着能吃一口饭,能活下去就行。”
“朕夺这皇位,也是为了活下去。”天武帝忽然发现还真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
阮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声,沉默地跪在一边没有说话。
天武帝虚弱地抬了抬手:“别跪着了,坐会儿吧。”
“谢陛下。”阮阅恭顺地应声,拘谨地坐在一旁。
天武帝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密道里只有烛火微弱的灯火,映得两人的明灭不明。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阅揉了揉不断传来剧痛的腿,对天武帝说:“陛下,奴才休息好了,咱们走吧。”
天武帝没有动:“不走了。”
阮阅一愣。
天武帝靠在墙上,深吸一口气:“你我身上的衣服太具标识性,一旦离开密道就会被人认出来。”
“咱们一出去,奴才就想办法帮你找件新衣裳。”阮阅说。
天武帝缓缓摇了摇头:“外头没有接应,你我若是健全人,那还有生还的希望。但我们俩这样,肯定会被人发现。”
“如今整个京城都在皇后和老二的控制中,若是报到官府,我们俩还会落到他们手中。”
“他们留着朕还有用,你却是死定了。”
阮阅脸色发白,咬牙道:“奴才不怕死。”
天武帝再次挥手示意他坐下:“先等等吧。你注意着外头的动静。若是司辰能杀进来,我们还有一条活路。”
若是杀不进来,让皇后和二皇子赢了,天武帝也不觉得他们俩能在外面活下来。
他不想一辈子都躲躲藏藏。
他想活,想活得有尊严。
否则他宁愿去死。
阮阅一贯听从天武帝的命令,应了一声,便乖乖在一旁坐下。
只是心中不由得担忧傅司辰到底能不能搬来救兵。
天武帝心中也为此事操心不已。
就算傅司辰能调动热河大军,热河大军能否打败士气高昂的辽东军还是个大问题。
可惜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瞧着手中只剩下半截的烛火,天武帝用力吹了口气。
密道中的唯一一点光亮顿时消失无踪。
在阮阅的惊讶中,他听到天武帝说:“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多久,烛火省着点用吧。”
阮阅忽然想起天武帝也是过过苦日子的。
当然帝王家的苦日子,跟穷人家的苦日子没法比,以至于阮阅直到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天武帝未登基前的日子也算“苦”。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阮阅连身旁的天武帝都看不见。
周围安静得诡异,甚至连天武帝的呼吸都消失了,这里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这让阮阅有些慌,下意识地开口:“陛下?”
天武帝微弱的呼吸逐渐加重,仿佛从死亡边缘被人拉了回来:“嗯?”
阮阅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奴才陪您说说话吧。”
回答他的只有天武帝略显艰难的声音。
黑暗中又是寂静了好一会儿,阮阅搜肠刮肚地寻找着合适的话题,又觉得这会儿无论聊什么都不合适。
他正发愁,蓦然听到天武帝说:“朕快不行了。”
阮阅心头一紧:“陛下……陛下乃真龙天子,有上苍庇佑,必定能长命百岁。”
天武帝吃力地闭上眼睛,哑声道:“朕已经从笙笙那儿再三确认过了。这孩子不会弄错。”
阮阅知道傅笙笙与众不同,但一直都不明白天武帝为何会这般看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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