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斩移开视线,目光停留在杨氏身上,突然停下碗筷,眉心一紧:“阿娘,你头上的银梳呢?”
“啊?这个吗?”一下被问道,杨氏不自然地扶住发髻,神情失措了会儿才含糊回道,“我、我怕丢,取下来放着了。”
“是吗?”贺斩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俨然并不相信她这一番说辞,“你不是说这是阿爹亲手为你打造的,要时刻戴着,就当是阿爹陪在身旁,怎的说取就取?”
杨氏估摸着不太会说谎,嚅嗫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最后凶巴巴地盯着贺斩,恼怒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阿娘需要事事都与你交代吗?”
贺斩不是那等长舌妇,就算是自己母亲,她不愿说的事,他也不会刨根究底,干脆闭了嘴。
宋回泠心口突突一跳,这只公鸡该不会是杨氏用银梳换的吧?
她那把梳子可是纯银的,少说得有小二两,都够买十只老母鸡了,这是被哪个天杀的坑了,一只公鸡就换了!
愧疚感袭来,她半夜起来都想扇自己两巴掌了,这可是人家的念想,她就不应该说想吃肉。
再是卑微讨好的人,也不会一昧降低自尊,杨氏有想维护的体面,宋回泠自然不会在这时戳破,只想着日后再想办法打听,替她寻回银梳。
杨氏和贺斩都吃饱放下碗筷,可宋回泠还在动筷,她吃东西有个不大好的习惯,吃得又慢又多,原主明明是个小鸟胃,可她穿来后,似乎将她的大胃也一道带了过来。
印象中,儿媳妇一直都吃不了多少东西,见宋回泠碗中米饭吃空,杨氏作势就要去收拾碗筷,在看见宋回泠主动添饭那刻,又赶紧坐了回去。
她很欣慰,多吃点好,多吃才能身体好。
宋回泠吃完第一碗,第二碗,她都是这么想的,直到第三碗吃完开始第四碗时,杨氏神情开始变得微妙。
这……这也太能吃了吧!
烤鸡,儿子一口没动,她也只是随便吃了点,还不到小半只,两碗米饭就着点白菜丝下肚,也觉着饱了。
可儿媳妇吃了大半只鸡,半盘白菜丝,三碗米饭竟然都还没填饱肚子!
贺斩一向冷硬严肃的面容,在宋回泠吃完第四碗饭,仍旧一副饥渴样,拿着饭勺一点一点刮干净甑子中碎米饭时,陡然产生了裂痕,这么能吃的官家小姐,他是第一次见。
他眼角微微抽动,状似无语道:“你是什么饕餮转世?”
听见贺斩的话,宋回泠耳根微微发热,但还是厚着脸将最后一粒米饭扒进嘴中,这才悠悠放下碗,装作风轻云淡道:“吃饱了。”
杨氏觉着儿媳妇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便轻声询问:“回泠啊,要不娘再给你做点饭来?”
“不用不用。”宋回泠连忙摇头,“真吃饱了。”
贺斩觉着依宋回泠的做派,也不像会客气亏待自个儿肚子的人,见她落碗没有再动筷的意思,才起身收拾碗筷。
他收拾碗筷进了厨房,很快,厨房里就响起洗涮的声音。
杨氏则在院中收拾鸡毛,宋回泠想帮点什么忙,刚起身就被摁了回去:“没多少活计,我和阿斩做就行,你好好歇着。”
夜幕已深,黑云浓稠,不见一点星光,唯有庭院里一抹烛光摇曳着,明日估摸着又是个阴天。
宋回泠坐在石凳上,百无聊赖,抬头望着阴沉的夜空,思考她以后的去路。
没多久,贺斩从厨房走了出来,径直朝着院门而去,杨氏瞧着他似要出门,连忙问道:“阿斩,你不在家中过夜吗?”
“不了,卫所西城墙垮塌,埋了好些人,最近有的忙。”贺斩的回答令杨氏不免失望,她还盼着儿子能多花点时间和儿媳培养感情呢。
可军务大事耽搁不得,她只得作罢,嘱咐道:“那你小心。”
“嗯。”贺斩点头回应,又对杨氏道,“药罐我放火上了,再等一刻钟便可。”
杨氏笑笑:“放心吧,我给回泠熬了这么久药,还能不知道?”
宋回泠顿了顿,大反派竟然这么好心替她熬药?目光一转,才反应过来人上半身还裸着呢……
她脱下衣服起身,走到贺斩面前,将衣服递了过去:“还你,夜里凉,别冷着了。”
可贺斩却不接,凝神看她,如夜色一样浓稠的眸光带了些许审视意味。
他身量很长,宋回泠只到他下巴,高大挺拔的身影笼罩着她,不可忽视的压迫感令她极为不自在,她将衣服强行塞进他手中,恼火道:“爱穿不穿。”
贺斩这才接过衣服穿上,只是走之前又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意味不明。
宋回泠疑惑不解,上手摸了摸脸,皮肤还挺细腻,贺斩难不成见色起意,爱上她了?
忙不迭找杨氏要了面铜镜,一番端量,差点没被吓死,她的脸怎么也一道穿来了?
只是这张脸明显憔悴得多,不似前世那张脸明艳红润。
宋回泠慢慢将心绪压了下去,贺斩一定是抽疯了,他这种变态反派绝不是轻易沉沦女色之人,何况,她现下这副病恹恹的姿态,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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