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山伯回府的时候已是月上柳梢,他挥退了灵堂里守夜的下人,站在阿息的灵位前沉默了许久。
阿息停在窗棂上,歪着脑袋望着他。
好半晌,寿山伯走到阿息的棺木前,他将手搭在棺盖之上,像是下定了决心,慢慢地推开了棺盖。
阿息的尸体分身静静地躺在棺木中,身上穿着生辰时丝丝为他做的新衣裳,发髻梳得整整齐齐上面缀满了他生前最喜欢的宝石首饰。
一滴眼泪落在阿息分身惨白的脸上,她的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妆粉,那滴泪在她的脸颊上滑出了一道痕迹。
寿山伯连忙伸手想去擦拭,可碰到孙女冰冷的脸颊时他的身体不由得一震。
阿息在窗棂上跳了跳,左右歪着脑袋想将寿山伯看得更清楚些。
“息姐儿……”寿山伯极力压抑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带着一点哭腔。“你怎么能……走在祖父前面呢……”
阿息睁大了眼睛,寿山伯因为职务繁忙,常年不在府内,除了年节会回府团聚,阿息与他的接触并不多。
阿息以为自己与寿山伯不过是这世间最普通的祖孙关系,不是很亲近但是由血缘联系在了一块儿。
他的内心陡然升起一股酸涩,阿息扑棱了几下翅膀从窗棂上飞起,留下灵堂里的寿山伯,直向丝丝的院子飞去。
“主人,你很伤心吗?”瑞雪跪坐在脚榻上,把脸贴在丝丝垂下的手心里。
“伤心啊,我的女儿没有了。”丝丝躺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这几天见天儿的哭,眼睛又肿又痛。
“都是因为那个卢良娣吗?”瑞雪抬头望着她问。
“对,就是因为卢良娣。”薄毯下丝丝一只手抚摸着自己饿的扁扁的肚皮,心不在焉的敷衍她。
“那雪儿现在就去替主人杀了她!”瑞雪跳了起来,“主人不要再伤心了!”
丝丝一把将她拉住揽进怀里,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哽咽着说:“别!不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我已经没有息姐儿了,再不想失去你啊。”
“那雪儿要怎么做,才能让主人开心呢?”瑞雪抱住丝丝的腰身问道,“瑞雪不懂什么叫伤心,瑞雪只想让主人开心。”
“雪儿想要我开心吗?”丝丝放开她慈爱地问道,瑞雪连连点头。“那就帮我保护好清哥儿。”
“用你的命,保护好清哥儿,能做到吗?”
“能!”瑞雪继续猛猛点头,“只要能让主人开心,瑞雪什么都能做!”
终于打发走了瑞雪,丝丝的肚子继续发出抗议的叫声。
这几天为了演好一个因为失去女儿而悲痛欲绝的母亲,除了见天儿的哭,丝丝更是把茶饭不思诠释得十分到位。
每次用膳都得史嬷嬷带着她的丫鬟们跪着求,她才能喝两口粥,其他的就再也吃不下了。
当阿息飞进她屋子的时候,她正抱着一个猪肘子啃得满面油光。
阿息:……
丝丝:……
“你吃的也太难看了。”阿息用翅膀掩住自己的小鸟口鼻道,“你这是伯府主母的做派吗。”
“要你管!”丝丝恶狠狠地又啃了一口肘子,“还不都是因为你,我每天加起来也就只能喝几口粥,饿了只能灌茶水!”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你不是自由了,现在成天在外面玩儿吗?”
阿息没答话,他停在他最喜欢的纯金王座(鸟栏)上,对着金杯上的红宝石发了会儿呆。
丝丝也懒得管他,继续对猪肘子发起进攻,如果不是每天晚上躲在屋里偷偷的补充食物,就算是她,身体也得垮掉。
“寿山伯回来了。”半晌阿息出声道。
“哦,那看样子宫里对卢良娣已经有发落了。”丝丝吃完了猪肘子,又捻起一只鸡腿。
“寿山伯哭了。”阿息闷闷地道。
“嗯,哦,啊?”丝丝并不在乎寿山伯哭没哭,但是她敏锐地发现了阿息有些不对劲。
她叼着鸡腿踱到鸟栏前,左左右右地观察了一下阿息,想在他漂亮的小鸟脸上看出点什么表情来。
“哟哟哟哟哟~~”丝丝坏笑着贴近他大开嘲讽,“我们的神尊大人这是良心发现了,良心在痛了呀!”
被丝丝的话挑得恼羞成怒,阿息扑扇着翅膀想把她靠近的脸打开。结果翅膀正扫在丝丝叼着的鸡腿上,油腻腻地酱汁瞬间污浊了他洁白的羽毛。
盯着自己脏污的翅膀,阿息破天荒地没有大发雷霆,只是闷闷地出神。
“后悔吗?”丝丝三两下吃完手里的鸡腿,又回去到桌边撕下烧鸡上的另一只。“后悔也没用了。”
“早就跟你说我已经有打算让你金蝉脱壳了,你不听非要一拍脑袋恣意妄为。”
“按我的法子,你病上个几年,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了,觉得你活着被病痛折磨还不如一死解脱的时候你再嗝屁。”
“他们虽然依然会很悲痛,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接受你的离去。”
“我只是没想到。”阿息还盯着翅膀上的那块污迹,“没想到他们把我看得这么重,无论是寿山伯还是郑妈妈她们,还有苏凤清。”
“哼。”丝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