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嬷嬷坐在马车中捧着那只紫檀木匣子出神,方才在宫门前随行的近侍趾高气扬的亮出了倾霞宫的牌子,那些原本一脸严肃的宫门禁卫就堆起了笑脸。
只是粗粗的清点了一下出宫的人数,随行运送的礼物也只象征性地看了一眼就放行了。
卢良娣进宫不过年余,太子对她的恩宠已经能让宫城禁卫都给她的宫人如此的脸面。有这样好的情势,卢良娣却不想着固宠尽早诞下龙孙,却见天儿地跟二姑娘较劲,去抢夺被她抛弃的苏琤。
史嬷嬷抚着匣子叹了口气,她侍奉卢良娣多年,自是明白卢良娣不是个什么聪明的孩子。但只要有她在身边扶持,使卢良娣在宫中扶摇直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如今本就不聪明的卢良娣的身边又多出个绿腰,她当初为卢良娣挑选入宫陪嫁时,不仅是因为宫中规制才裁掉了卢良娣其他的大丫鬟。
那几个丫头虽然都比绿腰聪明些,却都是各有心思的。绿腰虽粗苯些,但贵在对卢良娣忠心还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只要有她在身旁压制,绿腰也能成为卢良娣可靠的臂膀。
现在她受制于二姑娘,不敢对卢良娣多谏言,让绿腰在卢良娣身边冒了头。她忠心归忠心,但脑子蠢笨只会急卢良娣之所急,只考虑怎么顺着卢良娣的心意去办事。这简直就是两匹疯马,没了她这把缰绳开始疯狂的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视线落在匣子上,史嬷嬷心中一动,或许她应该将信取出毁掉?这样也能减少点卢良娣和二姑娘的之间的纠葛,她即使没看信的内容,用膝盖想也都知道卢良娣写了些什么。
按表少爷现在对二姑娘唯命是从的做派来看,这信交到表少爷手里就等于到了二姑娘手里,以后难免成为挟制卢良娣的把柄。想到这,史嬷嬷把手按在了匣子的锁扣上。
“什么?宫里来人了?”书房里的苏琤放下手里的书,对面的刘峰连忙接话。
“回世子的话,是倾霞宫卢良娣身边伺候的史嬷嬷,已经被奶奶请进松风院喝茶了。”刘峰答道,“奶奶刚派了房里的蓝绫姑娘过来传话,说是请世子过去一趟。”
苏琤沉默的站起身来心中反复,若是半年前知道卢良娣派人来找他,他心中还会欣喜。如今,如今一听到宫里来人他心里都是一个哆嗦。
跟着蓝绫回了松风院,一进丝丝的正房走进里间,就见丝丝正坐在榻上跟一旁捧了一只黑色匣子的史嬷嬷说话。见他进来史嬷嬷便上捧着匣子前来给他行礼,红云给苏琤上了茶就带着蓝绫退了出去,一时间房里只剩他们三人。
苏琤心中暗道不好,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待红云蓝绫一出去他就从榻上站了起来垂着头站在一边。
丝丝瞟了一眼史嬷嬷,史嬷嬷便上前一步将匣子放在榻桌上打开。
“良娣娘娘派老奴来给世子送一封信。”她语气毫无波澜的说道,将匣中用红色锦缎包裹好的老山参取了出来搁在一边,打开夹层将信拿在手上。
苏琤心中警铃大作,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丝丝的表情,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愤懑。酸涩是因为卢良娣居然会送信给他,让他心底那被压抑住的爱恋又有点抬头。
愤懑是他妈的卢良娣你是不是有毛病,当初你把我抛弃现在我受制于小表妹了,你倒净来找我非得让小表妹给我点好果子吃是吗。
史嬷嬷自然是感受不到苏琤心中的纠结,她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笺双手捧着呈给了丝丝。
丝丝微笑着展开了那封信,卢良娣用的是宫中金笺,还熏了她平日喜用的熏香。金笺一展开,那怡人的桂花香气就淡淡的飘散出来。
“嚯,还挺香。”蹦过来的阿息吸了一口,在丝丝的识海中说道。
信的内容很短,丝丝粗略的打量一番就笑出声来。史嬷嬷垂着头不语,苏琤更是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跪下。”丝丝仍是笑吟吟的,史嬷嬷就见身旁的苏琤熟练的双膝一弯跪在了地毯上。史嬷嬷心里暗暗吃惊,二姑娘到底是怎么调教的表少爷,这哪里是她的夫婿,听话的犹如卢良娣幼时养的那只小白狗。
“趴下。”丝丝又是一声令下,苏琤就听话的两手撑地后背弓起,像一条板凳似的跪伏在丝丝面前。
一旁的史嬷嬷已经麻木了,仿佛二姑娘下一句让表少爷摇摇尾巴,她都不会觉的有什么奇怪。
她低头瞥见丝丝的手撑在榻桌上,便连忙上前扶着丝丝走下榻来到苏琤跟前,然后直接把苏琤当成了凳子,坐在了他的背上,然后开始念卢良娣的那封信。
卢良娣的信没头没尾,只是写了李之仪的一首诗,不消几息就读完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随着丝丝念着最后一句结束,史嬷嬷和苏琤的心里也都是翻江倒海一样。
史嬷嬷怨卢良娣又出昏招,苏琤怨卢良娣这封信怕是又要让他生不如死,可心里又因听到那诗里什么日日思君不见君,而隐隐的升起一丝丝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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