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曦犹豫了一下,想着半夜找郎中,黑灯瞎火的,怕人家不愿意来,听他娘说怕人烧坏了,就顾不了许多,忙答应了一声,穿好衣服就要出去。
白竹想着半夜去找郎中像什么话,若是被外人知道成亲当夜身上受伤,恐怕要被嘲笑一辈子,以后还怎么见人?忙壮起胆子道:“娘,让他不要去!”
胡秋月拧眉望着他,心想这个哥儿怎么这么多事?半夜发烧还不让找郎中,如果烧出问题来岂不是人财两空?
不过,她素来心疼儿女,为人又不刻薄。纵使半夜被吵醒,见白竹发烧,还是心疼着急居多。
她以为白竹是怕花钱,舍不得找郎中,温言劝道:“你发烧了,让郎中来看看,抓两副药吃,先退了烧再说。”
白竹摇头,又羞又窘,犹豫再三,轻声对张鸣曦说:“你出去一下,我和娘说句话。”
张鸣曦想着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要他出去?
看在他生病发烧的份上,不和他计较吧!
他也没有走远,就站在门外。
白竹见他出去了,扭捏半天才小声说:“娘,我好像受伤了,身上流血了。外人看见像什么话?不要去找郎中了吧!”
张鸣曦虽然在门外,但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房里说话的声音再小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身躯一震,想起了昨夜的事情。
想到自己的粗暴,自己的没完没了,只顾自己,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白竹,不由得无地自容!
他自己啥都不懂,喝了酒冲动,做事不知轻重,让白竹受伤了!
肯定是受伤引起的发烧,听他说还流血了,那一定伤得不轻。
自己却嫌他身体不好,嫌他半夜吵醒了自己,殊不知,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
想到刚被吵醒时,心里不痛快,冲他说话态度不好,他惭愧不已,几步冲进房里,一叠连声的问道:“你流血了?严不严重?怎么不告诉我?”
白竹好想翻个白眼给他:推都推不醒,怎么告诉你啊?
可是他不敢说,甚至连不高兴的神情都不敢有。
怕张鸣曦会骂他,他抿着唇,不做声。
胡秋月乍一听他流血了,吃了一惊。见他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受伤,她自己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明白过来后,她第一反应和张鸣曦一模一样,为刚才心里那点对白竹隐秘的不满感到羞愧。
她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下:到底不是自己生的,没有那么心疼,有点风吹草动,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赖白竹,怪他自己身体差!
这样一想,更觉得白竹可怜可爱。
她狠狠瞪了一眼张鸣曦,骂道:“臭小子,没轻没重!还不快去烧点热水来给他洗洗!”
张鸣曦满脸通红,这种事又不好解释,只得扭捏着去了。
白竹口渴得很,却不敢让胡秋月倒水给他喝,只得不停的舔嘴唇。
胡秋月刚才冤枉了他,心里正内疚呢!恨不得为他做点什么来减轻内心的愧疚,见他舔嘴唇,忙问道:“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白竹不好意思说要喝水,只轻轻点了点头。
胡秋月忙站起来道:“等着,我去倒。灶屋的瓦罐上温着热水呢!”
说着,顾不得年纪大,顾不得外面黑看不清,马上往外跑。
白竹见自己深更半夜把一家人吵起来,一开始心里非常不安,生怕他们一生气要打骂自己。
又见婆婆和相公两个人围着自己转,不但没有责怪自己,反倒非常担心,心里既感动又甜丝丝的。
不多时,胡秋月端着一碗热水,张鸣曦端着一盆水一起进来了。
胡秋月回头没好气地对张鸣曦道:“过来扶着他喝水!”
张鸣曦放下木盆,闷闷的坐到床尾,打算扶起白竹,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喝水。
白竹见他靠过来,一下子紧张起来,忙道:“不用过来,我自己能喝的。”
说着,就想挣扎着坐起来,可是一动就扯得伤口疼,他怕胡秋月担心,强自忍着,咬牙慢吞吞地侧身坐起来,拿过褂子披在身上。
胡秋月见他只是微微皱眉,没有其他痛苦的表情,以为伤情不重,就没有再叫张鸣曦去扶,自己端着碗,送到他嘴边,温言道:“好孩子,快喝水!”
白竹口渴得很,伸出一只手扶着碗边,凑过去喝了一大口。
是甜的!
水里放了糖!
糖可是金贵东西,乡下人可舍不得吃!
娘生病时喝那么苦的药都舍不得喝一口淡糖水压压,他婆婆竟然给他泡了这么大一碗浓糖水!
白竹心中感动,小鹿似的大眼睛瞪圆了,水润润地望着胡秋月叫了一声娘。
胡秋月心地善良,为刚才嫌弃他羞愧,恨不得多为他做点什么,这时见他喊娘,怎么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她心里发软,伸手揩去他嘴边的水渍,先“哎”了一声,才温言笑道:“快趁热喝,喝完了我给你擦身子。”
张鸣曦一看见白竹含着水光的大眼睛,就有点犯迷糊。
他迷迷瞪瞪的走过来,伸手扶着碗,道:“娘,我来吧!”
胡秋月缩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