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榕山偏头,看向拉着他的衣袖,低头看路的人。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此刻他的眼神很温柔,目光在她身上移不开。
在她要抬头时,迅速转回头,看向前方。
季温禾没等到他的回答,疑惑地仰头看去:“沈......”
话未说完,山脚下传来一声打趣。
“呦,小两口一起上山砍柴呢。”
两人齐齐回头。
“吴婶。”沈榕山看着季温禾,小声道,“吴婶,爱说笑,爱调侃人。”
她淡笑着叫了一声:“吴婶子。”
听沈元山两兄弟说过她,吴彩凤,有一双厚嘴唇,有时候说话口无遮拦,人不坏。
“哎,嫁到咱们村快有一个多月了吧,这肚子咋没听有动静,可是落了水,身子没养好。”
听她说话,前两句像是不怀好意,后两句,加上脸上的表情,又觉得是在关心你。
季温禾在心里措词,想该怎么回答比较好,一旁的沈榕山接过话。
“劳烦吴婶挂念,郎中瞧过了,身子要好好养着,眼下不宜要孩子。”
“吴婶也看到了,家里饭都吃不饱,哪来的口粮再多养一个孩子,等过两年再说,我不着急。”
“你这话说得也是,还有两个弟弟,家里确实难了些。”
吴彩凤手中抱着几根树枝,往他们的方向走。
“温禾啊,你好好养身子,将来给榕山生个大胖小子,他们家呀,可就得靠你了。”
目光落在抓着衣袖的手上,脸上笑开了花。
“你俩都成亲了,这还不好意思牵着手啊,没事,咱们村里又没人说道,自己男人,牵个手咋了。”
季温禾笑得腼腆,也不接话,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
她悄悄地伸出手指,在他手腕上滑动了几下,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沈榕山感受着手腕处的异样,立刻清楚了她的意思:“吴婶,我们上山砍柴去了。”
吴彩凤笑呵呵地点头:“哎,去吧,可得看好你媳妇,别摔着啊。”
走了几句,听见她小声的嘀咕:啧啧,这丫头太瘦了。
季温禾估计她心里还说了一句:以后怕是不好生养哦。
这里的人看待女子,第一眼就是身材,好生养与不好生养。
还有屁股大生儿子地说法。
沈榕山侧目观察她的脸色:“别生气,吴婶说话就是这样,心思是不坏的。”
“我没有生气啊。”季温禾笑着仰起头,“谢谢你沈大哥。”
“谢我作何?”
“你刚才帮我说话了,吴婶问得话,我不知该怎么回答的好。”
要是自己说方才那般话,传到村子里,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答应过你,不会食言,日后在有人问,你告诉她们,是我不想要孩子。”
“那她们会怀疑你不能生。”
沈榕山满不在乎地回:“无妨,我不在意他们的话,你也别在意。”
季温禾望着他的侧脸,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沈大哥和村里人的想法有很大不同呢,你是以前就有这种想法,还是后来改变的。”
她很好奇,在这样的朝代,能有如此的想法,真的很少。
要么就是有人影响了他。
他爹娘?
沈榕山的目光飘远,缓慢开口:“上了战场后,改变了很多。”
“以前我和村里的男子一样,讨个媳妇,生几个娃娃,日子简简单单地过着。”
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安安稳稳。
“战场上见过了太多生死,前一刻好好站在面前的人,下一刻便身首异处,那时我就在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给我止血药的大哥,他说:人活着是娶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若是以前,他是很赞同的。
季温禾轻声道:“我觉得人来到世间是享受的,享受美食,美景,遇到喜欢的人,恰巧他也喜欢你,那两人一起创建美好的未来。”
“我不赞同人生下来一定要成亲生子,你可以生,也可以不生,别人无权干涉你的人生,我们是为自己而活,不是为了别人。”
“再说了,传宗接代,传什么?家里的茅草房?破烂锅碗瓢盆?家里又不是有皇位,干嘛一定要生男孩。”
陈榕山轻笑出声,引得季温禾抬头看去,他扬着唇角,神情淡然。
“我最大的心愿,便是将元山和文山照顾好,让他们娶上媳妇,对爹娘,我也算是有交代了。”
“那你呢?”她问,“沈大哥不想想自己吗?”
“到了,在这里砍吧,你去边上。”
“哦。”
季温禾松开抓住衣袖的手,他没回答自己的问题,瞧他的样子,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吧。
看着周围掉落的小树枝,走过去捡起来,过了片刻,说道:“沈大哥,你也要想想自己。”
沈元山和沈文山娶妻之后,好相处的,愿意住在一起,不好相处的,肯定会分家。
他孤家寡人一个,年轻时无所谓,老了呢,生病躺在床上,端茶倒水喝药没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