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深知自己罪孽满身,因为他曾经身处血流成河的肮脏贼巢的最深渊。
他的赎罪并非启于莉莉和詹姆斯死亡的那个噩梦般的万圣夜。
即使当时的他痛苦愧疚到恨不能将自己钉上十字架,但他和邓布利多都能清楚地认知到:
——他,西弗勒斯·斯内普,依旧是个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冷血生物。
面对那些一度被他定义为低劣的、有害的、无用的、令人厌烦的生命的失去,他总是事不关己,甚至乐见其成。
敲醒他的钟声来自威森加摩。
当他坐在审判庭中,亲手翻开无数本血淋淋的卷宗,亲耳听见无数人几乎要呕出灵魂的恸哭,西弗勒斯才有了针入骨髓的真切哀痛。
他终于意识到,这么多年他都在跟一群疯子打着理想的幌子,犯下无休止的罪恶。
他的第一次悔罪来得太迟了。
自此之后,任何物质环境的贫瘠、对身体的暴行与自虐、精神在高压线下无尽的煎熬,皆化为对过往的赎还,是他的忏悔苦行。
他不会期盼得到所谓的爱。
——“爱”,阿不思和斯黛时常将这个词挂在嘴边,好像有爱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所推崇的生命的源泉倒是如出一辙。
可西弗勒斯对自己的惩罚还远没有到尽头,打在他手臂上的黑魔标记就是烙进灵魂的衅稔恶盈。
罪人何以妄谈追求丰满温暖的精神彼岸?
但既然目前已经被莱姆斯察觉,他也不会用拙劣的谎言去掩盖对方已经洞悉的真相。
莱姆斯又不是傻子,相反,他细腻得可怕,随便糊弄是骗不过去的。
西弗勒斯承认自己满手鲜血、罪行滔天,不过他的感情既不卑陋也不丑恶,更不小气或是低人一等。
他对她的渴求和依赖,并非出自希望被她救赎或是重塑。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坦然面对莱姆斯的试探的原因,他并不耻于发现自己的感情。
任何人都无法从这份纯粹的情感里拷打出罪恶。
更何况,被他投注情感的人是斯黛,在西弗勒斯眼中,会被斯黛吸引是件很合乎常理的事。
……
在远处的草坪上,绿意已经开始渐渐漫进山坡,斯黛努力地在卡米拉和施工队之间来回飞行,像是一块十分有韧性的橡皮筋被撑来撑去。
她不是个喜欢把所有事儿都大包大揽下来的人,谁都看得出来,眼下的上心是因为她对疗养院的开工有着十足的兴奋。
直到天色近黄昏。
目前是初春,这样的灰暗并不代表真到了吃晚餐的时间,实际上这会儿还不到四点,但斯黛有约在身,不得不早点赶回伦敦。
在离开前,斯黛不厌其烦地又拉着莱姆斯在土坡上转上一圈,将自己摸清楚的情况向对方千叮万嘱。
“对了,我还注意到,她们当中有几个人格外爱自己拿主意,你一定要紧紧盯着施工进程,不然到验收的时候指不定要掰扯多少麻烦呢。”斯黛振振有词道。
莱姆斯见她如此认真,忍不住玩笑道:“要不然你考虑和我换换工作,我去替你教书,你留在这儿监工?”
“等布莱克把洛哈特绑回来,治好你的某项小顽疾,我就考虑跟你换工作。”
当天,斯黛并没有和西弗勒斯一同回到霍格沃茨,她们回伦敦花了相当一段路程,最后在闹市的街头道别。
斯黛要去找阿米利亚,她希望借法律执行司司长的权限进入阿兹卡班。
西弗勒斯对斯黛的这个决定有些不放心:“你准备去找莱斯特兰奇两兄弟?他们的大脑封闭术是跟贝拉特里克斯学的,以你目前摄神取念的水平,很难从他们那里得到信息。”
斯黛挽起一个神气的笑:“放心,我有帮手。”
她表现得神神秘秘,没有主动告知,但西弗勒斯依旧大概能推测出她会想出什么样的办法。
他轻微颔首,顺手将斯黛的绒面斗篷上沾到的一根杂草拂去:“我的身份不方便跟你一同前往,你……”
“我知道,我一定会保持谨慎。”斯黛说,“嘿,别这么紧张,西弗勒斯,再怎么说,她们也被关在牢里,不是吗?”
……
斯黛抵达位于威斯敏斯特的梅菲尔巷6号的阿米利亚的家门口,这儿离英国魔法部不远。
一个双眼水灵的怯生生的圆脸小孩给斯黛开了门,她穿着整洁大方的绿色长袍,长长的头发披散着,显得十分乖巧。
这是十岁的苏珊·博恩斯。
“姑姑说,今天有人会来找她,是你吗?”苏珊看着斯黛,两颊红扑扑的,她似乎还挺容易害羞,“姑姑让我问清楚,来访的客人姓什么?”
斯黛蹲下身,平视着小孩的眼睛笑道:“我姓海克森。”
“那就是你了。”苏珊紧张地后退两步,“我去喊姑姑出来!”
说完,她立刻转身,朝里屋跑去。
斯黛目送孩子远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此时的大敞的房门——她很难想象,以阿米利亚那样严谨的性格,是如何教出这么单纯的小孩的。
阿米利亚的家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