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紫云宫出来,皇上放缓了步子,“李高,今日娴妃去了哪些地方。”
“去了一趟丞相府,回来时到七十二坊买了糕点,哦,对了,”李高微微弓着身子,笑着道:“也给太子送去了一份。”
皇上没有说话。
余晖为明湖染上了一片金光,里面的锦鲤在金色的湖面划出一道道涟漪。
皇上看了一阵,略有些怅然的望着明湖对面,“整整十二年了,李高,你将淑妃的画像送去给太子,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他的今日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李高:“是。”
“对了,你将霍中郎叫过来。“皇上又道。
李高弓着身子退行几步,转身出去了。
太子宫内。
十二岁的少年负手而立,回身时,居然是一张绝美的面容。他双眸清亮的落在霍炎身上,“这样看来,父皇必然对我失望至极。”
“未必,”霍炎面目平静,“大概会有些失望,但这段时间以来关于你的弹劾太多,圣上只会怀疑。”
太子眸色柔和了些,解释道:“那个小宫女是那边的人。”
“我明白。”霍炎道:“这事多少说明那边已经等不及了。”
太子神色微动,还未说话,一声高亢尖细的声音已经传进来,“圣上让奴婢送淑妃娘娘画像给太子,请太子接淑妃娘娘画像。”
太子起身出去,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从李高手中接过卷轴。
“圣上传谕,太子面对娘娘画像好好反省,当思今日来之不易。”
太子应诺,方起身将画轴打开。
画中女子艳光四射,绝世容颜。只是一幅画便让整间屋子都亮了起来,若是真人在此,又不是何场景。
李高笑着对太子身后的霍炎道:“霍中郎也在,正好和奴婢一起过去面圣。”
霍炎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公公请带路。”
明湖边上,皇上叹了口气,“朕的孩子不多,原本想着能多享几日亲子之乐,但身为帝王居然要孤寡如此。”
霍炎站在廊下,默然不语。
“罢了。”皇上自嘲的笑笑,“秦少可已经去了泾阳,等他一到泾阳,朕会让工部尽快将修通官道的银子拨下去。”
“云县与北夷相邻,边关也该增防了。”霍炎道。
“这事我已经暗中安排。”皇上突然道:“归家,二姑娘当真会烧制瓷器?”
皇上思维跳跃太快,霍炎抬起头目光沉静坚定,“归二姑娘前次去泾阳便烧制红瓷。”
皇上点了点头,“这样便好,只是孤煞一说......”
“本就是无稽之谈。”霍炎道:“这就是归家二房想要掌管御窑请梅云观道士杜撰出来的事。“
皇上哑然失笑,“原来如此。你下去吧,等德容公主出嫁,三皇子也该去封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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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场的空地上,姚远山带着窑工整齐列队。
南书燕站在前面,双手擎香祭拜窑神。
祭拜仪式后,瓷胚便正式入窑,这是南书燕掌管御窑首批烧制的影青,也是御窑一窑烧制多件瓷器的开始。
女子目光清澈坚定,对着窑神拜了三拜,上前将清香端端正正插在香炉中。
她神情庄重,从霍炎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她纤长的睫羽,挺秀的鼻梁和微微抿着的唇。明明是一个纤弱的少女,此时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说不出的高贵之气,让人不敢轻慢。
他心里动了动,眸色越发深沉。
“开窑喽!”
晨光中,姚远山的声音沉稳雄浑,在空旷的窑场一叠一叠翻卷过去,似要叩开一个未知的世界。整个窑场在这声吆喝中舒醒过来,连那沉默无声的十二御窑,都似乎有了生命。
“开窑喽!嘿嚯嘿嚯。
烈火熊熊!嘿嚯嘿嚯。
双手抟土,嘿嚯嘿嚯,
奋力揉匀,嘿嚯嘿嚯,
器具初成,嘿嚯嘿嚯,
烈焰焚身,嘿嚯嘿嚯,
千锤百炼,嘿嚯嘿嚯,
终成器兮,嘿嚯嘿嚯,嘿嚯嘿嚯,嘿嚯嘿嚯。”
古老的调子深沉厚重,姚远山唱一句,所有窑工一起在后面和一句,浑厚的男声和低沉的唱和组在一起,成为直抵人心的蛊惑。
最后一句,唱的声音越来越悠远,和的声音则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排山倒海的气势磅礴而来,如同一个个巨浪将窑场席卷。到最后,姚远山以一声悠长的开窑喽划过窑场,整个窑场渐渐归于宁静。
南书燕按下心中的激荡,双手擎起沾了油的火把在火盆中点燃,郑重将火把交给杨五。
杨五穿着褐色的短衣,腰系红带,一脸凝重的用双手接过火把,步履坚定的朝着瓷窑走去。
另外十一名看火师傅和杨五一般打扮,已经端立在窑前。杨五用火把点燃首窑,看着窑内烈火熊熊,才将火把传给下一个看火师傅。
首窑、次窑、三窑、四窑......一直到十二窑,熊熊火光在十二窑内舔舐,对窑内瓷胚进行烈焰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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