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日后。
云县城外,正在地里劳作的村民望着道上驶来的一辆箱式齐头马车,分分侧目。
在云县,很少见到这样气派的马车。
能乘坐这样马车的人家,肯定不是云县本地人。
马车悠悠的进了城,停在了云县回头客栈的大门前。
车厢帘子一掀,从里面下来两个穿着褙子的中年妇人和一个年轻姑娘。
客栈掌柜最会识人办事,早就迎到门前,满脸堆笑道:“不知客官有几人,要几间房。”
带头的一个穿着湖蓝色织锦褙子略显瘦削的妇人大概是这一行人中主事。
她上前朝着掌柜笑了笑,道:“我们一行四人,想要图个清净,不知客栈有没有独立的小院子,有三间房带一个小厨房就好。”
掌柜一听,便知道来了大主顾。
他越发笑得热情,“客官来的巧,前几日刚刚腾出一个小院子,虽然偏僻些,但也在这条街上。正好有四间屋子一个厨房,要不要去看看。”
湖蓝色织锦褙子妇人便笑着道:“那正好,合适我们便租下来。”
这次老爷专程让她过来,便是要将事情弄清楚。若真的是二姑娘,便要将姑娘接回去。
这样一来,恐怕三五天是办不好的。
回头客栈的掌柜便亲自去拿了钥匙,带着她们去看院子。
院子就在南记果子铺的背后,一条狭长的巷子尽头,绿树掩映着一道朱漆小门。
进了门,一个不大的院子布置得倒也还算整洁,青石板铺成的地面洒扫得干干净净,迎面一个照壁,后面便是四间房,靠西边独立的一间便是小厨房了。
一行四人十分满意。
掌柜的做成这桩生意,也是十分高兴。他笑着道:“也不知客官贵姓,要如何称呼?”
“叫我秦妈便可。”湖蓝色褙子妇人指着旁边的车夫道:“这是石贻,等会让他跟掌柜的过去,将房钱先付一部分。”
掌柜一张胖脸便笑得见牙不见眼,“秦娘子真是爽快人,我们客栈的厨子很会做些当地菜,若是你们需要,可以直接传菜。”
秦妈点了点头,笑着道:“有劳掌柜了。若是有需要,我们会提前去预定。”
石贻和掌柜的一起出去了。
秦妈才将穿桃粉色褙子的年轻姑娘叫过来,“春桃,你将我的东西先拿到西边屋里,明日将东边那间屋子收拾出来。”
春桃答应着去拿东西了。
剩下一个微胖穿着秋香色褙子的妇人站在秦妈旁边道:“姐姐,我和你住一间罢,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你住在一起踏实些。”
“也好,春桃自己住东屋旁边,等二姑娘过来,她也好伺候。”秦妈一脸忧色,道:“翠梅,我明日先去南家探探口风。你先和春桃呆在客栈,将东屋打扫出来。”
翠梅答应道:“我听姐姐安排就是。”
秦妈点了点头,脸上带了些疲惫,这一路赶来,整整十天的路程,大多数时候都在车上,秦妈只觉得腿脚都僵硬了。
进了屋子,翠梅去打了水过来给她泡了脚。秦妈歪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洪成九年,也是一个春日,梅云道观的玄灵师太神色仓促的找到夫人,说寄养在道观里的二姑娘不见了。
夫人一听便晕厥过去。
谁都知道,在夫人心中,二姑娘便是那吊着她的一口气。二姑娘无缘无故不知所踪,夫人如何活得下去。
虽然老爷花了许多心思几乎将平江城翻了一遍,但二姑娘却杳无踪迹。
半年后,熬的油尽灯枯的夫人含恨而终,临死前,再三叮嘱老爷和自己一定要找回二姑娘。
秦妈努力压制住心中泛起的一阵阵酸楚,云县离平江上千里路程,难怪当时怎么找也找不到。
十三年了,当初二姑娘丢失时才刚满一岁,如今都十四了。也不知她究竟像老爷多一些还是更像夫人。
秦妈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第二日寅时,她便起了床,仔细净了面,又薄薄施了一层脂粉,看上去气色方好一些。
云县的天气比平江干燥,秦妈一大早便觉得口干舌燥,早食只喝了一碗粥便什么也吃不下。卯时三刻,石贻便送她去南家。
如同云县众多普通的人家,南家的屋子也是最普通的两进院子。
门口两级石阶,上面一道朱红的木门。
秦妈敲了敲门,大概是早了些,好一阵,门才从里面拉开。
一个穿着深褐色布衫,微驼着背的老人扶着门站着,一脸警惕地看着她:“你们找谁?”
秦妈估计这就是南家老太太,她上前笑着道:“您便是南老夫人吧,我们是平江过来的,找你有些事。”
南老太太望着面前的人虽然眼生,但穿着谈吐不俗,便略带疑惑的让开身子道:“进来坐罢。”
秦妈跟着进了屋,石贻站在门口没有跟着进去。
南老太太一直将秦妈带到外院廊下摆着的桌子旁,找了块抹布拂了拂桌面的浮尘,才笑着道:“贵人请坐,蓬门鄙陋,让你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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