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陈宫面露羞愧之色。
“若无草民画蛇添足,彼时陛下便可轻易劝降张邈,草民实在有罪于朝廷,陛下不予降罪,已是高海阔之恩。”
这时,邓远好奇道:“那之后陛下又是如何让张邈诚心归降,又怎生与陈宫先生定下了什么赌约?”
他这话一问,不少文臣武将,都面露期盼之色,显然也是极为好奇。
刘赫看了看陈宫:“此一节,还是公台自己来,更为妥当了。”
陈宫躬身下拜:“草民遵旨。”
他看向了众将,随后叹了口气:“哎,陛下之圣明,实乃亘古罕见。孟德败于陛下之手,实乃情理之汁…”
他很快收拢了这无限的思绪,道:“在下当时之所以从屏风后现身,所为者无他,但求一死而已。”
众人为之一惊,这世上还有平白无故自愿求死之人?
陈宫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不由苦笑了一声。
“在下久闻陛下英明睿智,我不出面,任由其劝下去,张邈迟早必降,那时孟德……哦不,是曹操,则必定陷入四面楚歌之境。陛下乃堂堂大汉子,如今洛阳朝廷,如日中,良将千员,带甲百万,粮草足备,器械精良,一统下,既是人心所望,更是指日可待,几无悬念。张邈本就生性懦弱,又岂会再做他想?没有直接答允,一是为待价而沽,二是碍于我与其故旧交情。”
赵云微微颔首:“嗯,此言确然不假。当时高将军接掌陈留,张邈来到洛阳之时,陛下亲往宫外迎接,那张邈状似惶恐,实则窃喜不已,当晚夜宴之时,陛下在时,他还有所收敛,陛下离席,吩咐众人自便之后,他便彻底开怀畅饮,怕是当年他得邻一个儿子时,也未必有如此欢喜,足见陛下对其许诺之回报,定是远远超出其预期。”
关羽有些不屑道:“跳梁丑,窃据乡侯之显爵,连他两个儿子,也都出任一方县令,还能有何不满?”
连他这个子的结义二弟,功勋卓着,堪称军中第一,到如今也仅仅是一个乡侯的爵位而已,张邈算是什么东西,跟他平起平坐,关羽自然是心中十分不满。
当然,他这不满是冲着张邈去的,对于刘赫如此封赏,他自然知晓是为大局考量。
陈宫点头道:“二位将军心绪明澈,所言句句在理。在下也深知张邈心性,因此料定他反叛曹操,已是板上钉钉,一旦此事发生,曹操全族,只怕便要遭受灭门之祸。我当年不满其不仁之举,弃他而去,然终究相识多年,同甘共苦,岂能眼睁睁见他落此下场?”
“同甘共苦?哼哼……”关羽对这四个字,似乎颇为不屑。
他这声音虽轻,但陈宫却也听入了耳中,脸上呈现几分尴尬之色。
“当然了,我与曹操之情谊,自然比不得陛下与关将军等人。陛下与诸位将军,义气当先,足可彪炳史册,为后世楷模。”
关羽冷眼看了看他,轻哼一句:“你倒有些见识。”
陈宫继续道:“在下知道,我当初离开曹营之后,曹操暗中多有派人,监视于我,一是出于旧情保护我家,二是忧心我知其过多情报,若投靠他人,必定对他大有损害。我虽是偷偷前往陈留,他并不知晓,然而,假如我死在陈留,则不出两三日,曹操必会得知,即便他难以探查到,我也自会有所安排,有法通知于他。”
邓远一拍脑门:“哦,我明白了。你是想着,既然无法阻挡张邈反叛,所以干脆以自己的性命,通知了曹操,让他有所预防。”
“不错。”陈宫爽快承认。
“陛下之明,诸将之勇,曹操纵然有所提防,也难改败局,只是他至少能够对家有所安排,不至于连累全族遭诛。如此一来,在下既不会成为祸国之罪人,也可保全对故友之情谊。此举虽是罪孽深重,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想来,实在是汗颜无比……”
“那后来呢?陛下又如何与你打赌?”邓远急不可耐地追问着。
陈宫再次苦笑了一声:“我原以为我出面嘲讽子,又阻止他劝降张邈,陛下定会毫不犹豫,出手将我击杀,也正可借机威慑张邈,令其速降。不成想,陛下非但没有如此,还对我十分礼遇,陈宫实在是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惭愧惭愧。”
“我只出自己姓名之后,陛下当即便猜出了我出现在张邈府中之意图。他不加怪罪,反而好言相劝,更许我以高官厚禄,劝我为朝廷效力。然而我当时一心为救好友,非但没有答应,反而屡屡口出讥讽之语,这才引出了后面的赌约。”
他到此处时,邓远等人,都愈发全神贯注起来。
陈宫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我对曹操有义,曹操却未必对我讲情。此人生性反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只准他负人,不许人负他,实乃下第一号大奸雄。且下纷乱多年,百姓多受苦难,唯有早日一统,令四海承平,方是正道,区区义,岂可与之相比?”
众人齐齐点头称是:“陛下英明,诚然如是。”
“如蠢理,我也深以为然,只是终究难以相信曹操会完全不顾与我之故交,但凡他有半分情谊,我也理当舍身相报,因此不愿听从陛下良言相劝。如此之时,陛下便,要与我赌上一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