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接触战争,是在入军后的一年。
他们的速度很快,常常在不留神的时候,便迅速收下了一个个小国,一个个部落,快到令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有时候是睡一觉,有时候是吃个饭……
很多时候,看不见他们出征打仗的过程。
用铁黑子的话说便是,全军队里就这么个聪明人,得把他放中心内好好保护着才行!
他们也知左令岩自幼体弱,时不时便会咳一下。每路过城镇,便张罗着请郎中看病,吃那些没什么用处的苦药。
而这回,显然陷入了苦战。
吃过晚饭,他们没有归来。
睡过一夜,他们没有归来。
喝了苦药,依旧没有归来。
最终因为一个人实在坐不住,寻着他们离去的脚步,一路来到了战场。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战争的本质模样。
烧杀抢掠,无恶不为。包括在营地中待自己极好的伯伯们,与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陆永晓,还有自己的主人铁黑子。
他们都在做着相同的事。
“杀人,放火,烧山”
这是第二次见证战争,第二次意识到战争的存在,第二次看见了漫山遍野的山火。
可怕。
当时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比覆灭母国的情景更为可怕。
也就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在军帐内随便出的主意,会为这些无辜的人民带来多大的伤害。
“你在这里做什么!”听见声音,抬头看去,见到那与自己年岁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骑在马上,俯身将自己拦腰抱上了马,坐在他的身前。
陆永晓一手抱着左令岩的腰,一手握紧了缰绳,说道:“这次遇见了险战,进城内遇见了埋伏,许多战士都死了,吾现在正要求他们撤退。”
左令岩听着“死”的字眼,脑海中瞬间浮现起那为自己送牛心吃的伯伯,还有去城里买药的人,以及……
那总是憨厚的笑着,账目十以内不会加减的铁黑子。
似是看出了怀里人儿情绪,陆永晓叹息道:“这……便是战争。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
从一开始便知道战争为何物,第一天进入军营里时……便意识到了。
虽然是群蠢货,但在杀人这方面绝对不可能会手软。
身后战火纷飞,眼前漫天黄沙。
不过多久,马跑累了,也到营地内了。
许多人也都跌跌撞撞的回来了,他们伤的伤,死的死……但没有人会为此流泪悲伤。
他们早就为此习惯了。
左令岩目光空洞地看着这一切,心中翻涌起阵阵悲凉。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些什么,但现实却如此残酷。
陆永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地说:“这就是战争的代价。”
左令岩咬了咬嘴唇,低声问道:“我们一定要这样无休止地杀戮下去吗?”
陆永晓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是啊,为父皇开辟疆土,这就是此行的道路,此行的意义。”
说着,陆永晓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孩,严肃道:“你的国家亦是如此。毫无挣扎的死在战火中,你的父皇母后,皆被吾所杀,你的兄弟姐妹,与你沦为同样的下场,被送去贩卖,贬为奴隶。你该当怨恨我,怨恨这些人。”
左令岩忽的笑了起来,更像是冷笑,笑的令人发寒。
他转头看向身旁与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子,笑问:“你觉得,我的脸上为何没有烙下奴字呢?”
陆永晓默默地盯着他的脸,没有出声。
左令岩笑着答道:“在听家中夫子讲述天下局势后,我便知道了亡国这一天的到来,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若是能跟随一个受神秘的龙族庇佑的强国,跟随一群没有脑子的好人生活,我倒是挺乐意的。”
自这之后,左令岩也不再深居于营帐中,跟着一并上战场,一并纵火,一并参与奴隶买卖中。
在战争中,他见过太多的生死了。
不如说是,每个待在军营里的人,都早已习惯死亡了。
刀剑无眼,人们用棍棒在人群中混战,局势太过混乱,就算是站在高处旁观,也看不出谁和谁,只能等战后清点人数。
当初将自己买回来的主人,还有送自己牛心吃的伯伯,整日跑去城里买药的大叔……
无一例外的,都死在了战场上。
因为知道结果,所以不会悲伤。
看着将军的营帐内始终点着灯,一回深夜里,单披了件外套,悄悄地来到了他帐外。
从这时候起我才意识到,原来他也会喝酒,也会伤心。
又或者,他所承受的一切,远非是自己所能想象的。
也是在这时候突然想起来,他也是上战场的将军……并且这个将军做的古怪,从来不摆什么皇子将军的架子,与民同吃同住,这营帐设施做的甚至不如左令岩的温暖稳固。
……他也会死。
他不会长寿的。
只要在战场上待上一日,他便要多面临一日的生死。
害怕吗?
随军作战这么多年,早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