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符文在发光,一道道气息在复苏。
惊神阵的符文自然强大,更何况现在宁缺还恢复了惊神阵,伴随着一道光芒从天而降,惊神阵的阵眼杵被宁缺丢了下来,喀的一声轻响,杵触碰到了洞底,仿佛被某种机簧锁死。
还有小半截阵眼杵露在地面上,上面刻着的繁复花纹,让这小半截杵看上去像是雕出来的一朵花。
徐信的脸上,没有任何警惕神情,只是静静看着地面上那半截杵。
片刻后,露在地面上那半截杵忽然亮了起来,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杵上那些含义难明的繁复花纹亮了起来,如同一朵浴着阳光的花。
繁复花纹越来越亮,光亮传至杵的下半截,竟连那处花岗石的地面,都照耀的纤痕毕现,能够看到石质里的符文线条。
阵眼杵上的线条里,光线渐越凝结,似乎要变成发光的某种液体,渐渐流动起来,顺着线条来回流淌,分外美丽。杵旁的花岗岩地面,忽然无声无息出现了一条裂缝。
这一道裂缝的蔓延速度无比迅速,眨眼间便自徐信的脚底穿过,这些裂缝并不是真的裂缝,而是地面规则下陷所形成的槽道。先前干净空旷的地面上,出现了无数道石槽。
石槽出现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如同一只无形的刻刀,在平整光滑的石地面上,划了无数道直线,把地面割切成了无数个部分。
阵眼杵上的光流,顺着繁复线条流了下来,流进旁边的石槽里,然后像溪水般,顺着石槽向远方流去。
所有石槽都亮了起来,很细微的声音从地底响起,仿佛是无数朵花正在盛放,仿佛是无数棵青树正在呼吸,仿佛是无数个人正在欢呼。
美丽纯净的光线,线与面在虚空中构筑成了无数個立体,那是无数栋发光的建筑,看上去是那般的虚无缥渺,却是又是那般的真实。
徐信看着身前那座光线凝成的皇宫,看着远处将要抵到腰畔高度的雁鸣山,看着右前方那座不足膝高的万雁塔,看着远处那道光泽浓郁厚实的城墙,这是一座微缩的长安城。
这座长安城里真实的,是活着的。
世间第一大阵,惊神阵。
长安的这座惊神阵,乃是夫子所留,蕴含着人间之力,这是唐国除却夫子外,最大的底牌。
这座古老的神阵,已有千年历史,在这漫长岁月中,却一次都未曾启动,然而到了今时今日,在宁缺的手上,惊神阵却一再要被启用,只因他本身实力实在弱小,只能借用这人间众生之力。
惊神阵的阵眼之前,徐信的气息在变化,似乎是准备要破阵了。
李慢慢和余帘已经赶来,宁缺还在天空上画符,于是乎他们两人还想要继续争取时间。
“师妹,你……”
李慢慢刚想用无距极速出现在徐信面前甩出夫子的木棒,却没想余帘先他一步冲向徐信。
余帘很早就想和徐信交手了,在徐信道破她二十三年蝉身份的那一日,若非夫子阻止,加上她那是尚未完全圆满,说不定二十三年蝉就提前出世了。
而此时此刻,与徐信的敌对,给了余帘与徐信交手的机会,哪怕是明知不敌,她也一定要去打正面。
虚空的漫天蝉鸣中,余帘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瞬间越过五境之上那道高高的门槛,一片空明。
极西干旱之地有一种蝉,此蝉匿于泥间二十三年,待雪山冰融洪水至,方始苏醒,于泥水间洗澡,于寒风间晾翅,振而飞破虚空。
夫子曾经对他的弟子们说过这样一番故事,当时陈皮皮听的悠然神往,李慢慢和君陌微笑不语。
当时余帘也在场,晚上她为老师煮了碗青菜面。那么多年的簪花小楷,已经真正让他完成了心态转变,成了她。
他是林雾,百年间魔宗最天才的人物。莲生三十二曾一心收他为亲传,想让他继承自已的衣钵。
但林雾的父亲是死在莲生的手中,所以他平静地拒绝了这个机会,他选择走一条没有人走过的道路,要练一种魔宗无数代来,都没有人练成功的绝学。
他是魔宗历史上最年轻的宗主,也是最后的宗主。他收了几位学生,夏天、唐等魔宗弟子,年纪都比他大。
他一直修行二十三年蝉,直到最终成功了,但也消失了。
从那一天开始,他成为了修行界最神秘的人物。
就在那一年,夫子在荒原,遇到了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粉雕玉琢,可爱至极,但眼神最深处,却隐藏着一抹惘然和恐惧。
因为夫子的一番话,小女孩从气度潇洒的抱拳施礼,变成有些笨拙,很是羞涩的把双手放到腰侧,微蹲行礼。
林雾修成二十三年蝉,由男化女,天人造化,魔宗的第六境天魔,融入二十三年蝉法门。
天魔不朽,阴阳共济。
不过可惜,余帘修成天魔境的时间不长,远未到不朽境界,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此时此刻,风雪再起,余帘垂在腰间的乌黑马尾辫再次摆荡起来。她的神情平静而专注,清亮的眼眸深处,满是凝重之色。
天魔境被她催动到了极致,无数片雪花在皇宫飞舞,每一片雪花便是一只蝉,满天雪花满天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