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风雪如怒,然而长安的雁鸣湖畔,却有很多人安坐在雪中,远远观望着那一战。
雁鸣湖东岸的冬林里,夜雪自天而降,挂雪的林中缓缓行来一名僧人。
林中漆黑一片,但偏生僧人身上的木棉袈娑和头顶的笠帽却是那样清楚可见,自然透着股光明正大的意味。
僧人在林间行走,向着雁鸣湖的方向行走。
他是七念,佛宗天下行走,已经有十五年未曾出世了。
十五年前,他在荒原看的那一道黑线前,微微一笑,嚼烂了自己的舌头,吞入腹中,从此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修闭口禅至今。
今夜他再次踏足红尘,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开口说话,他究竟会说些什么,人们只知道闭言十五年,一朝启唇,佛音必然清亮如雷。
即便是强大的知守观传人叶苏,都不想面对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就在这个哑巴僧人即将行至雁鸣湖的冰面之时,一片极薄的雪,从夜林上空飘落下来。
那雪极薄,薄至透亮,仿佛是一片蝉翼。
夜林里风骤雪密,那片看似轻飘飘的薄雪,没有被呼啸的夜风吹走,也没有混入密雪里消失无踪,而是孤独冷傲地自天而降,无视周遭的恶风与同伴,缓缓地飘落下来,落在了七念的肩上。
当薄雪飘落下来时,僧人停下了向湖畔走去的脚步,草鞋深深地陷在厚雪中,然后他偏头,望着肩膀上那片薄雪,沉默不语。
林子里忽然响起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这声音如尖锐冰片在磨擦,伴着风雪,自然显出凄切的感觉,听上去宛如蝉鸣。
一阵阵凄厉的蝉声陡然响彻雪林,比冰雪更加寒冷,比夜风更加难以捉摸,在四处鸣响,在四处归寂,又在四处复苏,最终落在那个僧人的耳中。
回头是岸!
林中的蝉声,仿佛在冷漠地说着这样四個字。
哑巴听着愈来愈凄切的蝉鸣,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他叫七念,来自不可之地悬空寺,是强大无比的佛宗天下行走。
因为寺中经卷上的记载,他远来长安城,要看看那名传说中的冥王之子,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哪怕面对书院的怒火,也要将那人杀死。
自修闭口禅以来,他禅心愈发坚定,意志愈发坚毅,便是长安城里无数强者,城南那座书院大山,都不能让他心神稍移。
按道理来说,没有任何声音能够阻止他的脚步。
但这些蝉声不同,它代表了世间最神秘的一个人,已经消失多年的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蝉,林雾。
莫说是他,即便是悬空寺讲经首座在此,听着这些声声凄切的蝉鸣,也必须以最慎重的态度对待。
七念的神情凝重,甚至还带着晚辈应该有的恭谨,但他的眼神依然坚毅,缓缓伸手指向身后的雁鸣湖。
他用这个动作告诉蝉声后面的那个人,他的彼岸在那边。
七念知道这位二十三年蝉为何会重现人间,为何会用蝉声阻止自己走向雁鸣湖。
因为夏侯是魔宗的叛徒,是二十三年蝉必然要杀的人。
魔宗宗主既然还活着,那么他一定要杀死夏侯,或者看着夏侯去死。
所以他前来阻止七念,让这位佛宗天下行走停下,不要去干涉决斗。
七念能明白蝉声的意图,但不代表他能接受。
佛宗向来被昊天道门称作外道,但毕竟是正道一属,虽然明知林中那个魔宗强者深不可测,意志坚毅如他,怎会就此却步?
悬空寺传人七念开始愤怒,是为嗔。
他依然紧紧抿着嘴,目光坚毅,双手在木棉袈裟前幻化不定,须臾之间,便结成一道意味凛冽的手印。
佛宗大手印里最为光明,威力最大的不动明王印。
他不愿就此停下,已经做好了破闭口禅全力一战的准备。
“你若开口说话,我便在世间造十万哑巴。”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夜林深处响起,七念听到这话,很想不管不顾的和二十三年蝉拼了。
寒蝉夜鸣之声在冬林中回荡,就在这个时候,雁鸣湖畔庭院内的徐信忽然看向书院大先生李慢慢,说道:“大先生,七念大师毕竟是我请来的客人,请您帮我把他请到此处吧!”
“我可以保证,劝服他留下,不干涉这一场决斗。”
湖畔别苑内的李慢慢听到徐信这话,沉默片刻后微笑着点头,接着便就消失在了别苑内,不过数息的时间,一个半边身子染上冰雪的狼狈和尚,被他一路带了过来。
“七念大师稍安勿躁,什么时候可以等这场决斗之后。”
徐信出言阻止了七念继续动手的举动,又是看向这修闭口禅的哑巴和尚,朗声道:“大师,那件法器,您已经带过来了吧!”
七念化去身上的冰雪,抬头看向徐信,张口取出了一枚铜铃。
这枚铃铛铜色寻常,式样却有些独特,体裁圆阔,看上去更像是一口小钟。
七念用双手小心的捧着它,礼敬虔诚,从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这枚铃铛的来历绝对不凡。
“这是……传说中的那件佛祖法器?”
李慢慢看着七念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