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学会了浩然剑!”
当宁缺再度苏醒意识的时候,就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是徐信在说话。
宁缺握着朴刀,抬头看着他,回答道:“是的。”
徐信接着又道:“那你岂不是入了魔!”
“大概……是的。”
宁缺回答的很平静,他又是抬头,望向屋顶石板上那些仿佛已经失去生命的斑驳剑痕,心意随着那些剑痕的纵横走向而动,那些温暖甚至有些炽热的气息,在经脉内疾速行走起来。
然后,他渐渐感受到,空气里有些极细微的气息碎片,随着呼吸进入身体。这种天地元气灌注入身体的速度非常缓慢,但大自然里的天地元气,一直持续不不停进入身体。
无论这种速度多慢,随着时间流逝,自己的实力境界便会不断提升。
这便是魔宗所谓的入魔?
一直这样不停地向天地索取,没有尽头的索取,强大自身,然后到达极限,就可能……一鲸落而万物生。
“你不恐惧?”
徐信接着说道:“在你面前的,可是有着西陵客卿弟子,天谕院弟子,裁决司的大司座和西陵裁决神座,我们杀你,理所应当。”
“你不会。”
宁缺看向徐信,接着又看着唐小棠,说道:“而且,她也是魔宗的人。”
“魔宗的人,修行魔宗的功法,和真正意义上的入魔,是两个概念。”
“昔年魔宗覆灭,甚至有不少魔宗残余被接纳进了西陵。但是真正入魔之人,天下共诛,包括当年的轲浩然。”
“魔宗的法门修行者,不过是藏在黑夜里,躲避昊天神辉的青苔石头,虽然号称不敬昊天,但实际上却是格外畏惧昊天的存在,所以昊天可以允许我们的存在,作为光明的对照。”
“但轲浩然的浩然剑意,会让你失去所有的敬畏,包括对昊天的惧怕,这才是真正的魔道,昊天是不会允许你这样的人存在。”
“哪怕我们今日不出手,你只要暴露入魔之事,同样会被无止境追杀。”
“以后的事,等以后再说吧!”
宁缺沉默,双手缓缓握紧刀柄,似乎准备向冥冥中的宿命砍上一刀。他接着说道:“人要胜天,何须天来饶!”
“希望你以后,也还能这么乐观。”
徐信只是笑笑,他自然不会现在对宁缺出手,这家伙是关键棋子,不止是昊天和夫子的,也可以是他徐某人的。
宁缺凝视着徐信,声音有些冰冷,说道:“我感觉,我在荒原上遇到的这些事情,似乎都有你的插手,从书院弟子遇到袭击,再到如今的入魔,你在这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经历过很多磨难,也面对过很多绝境,所以才选择现在问,因为他怕自己走出了魔宗山门,便不敢去问。
“当你还弱小的时候,当棋子的,就不要想知道太多。”
徐信并没有正面回答宁缺,但也承认了他是棋子,有些事情能瞒一时,不能瞒一世。
经历过荒原与魔宗这一行,宁缺多少觉察到徐信的“真面目”,对他昔年在长安城主动为桑桑治疗什么的,以后肯定也会怀疑。倒不如,现在就说开一些事情。
“你想利用我做什么?”
宁缺再度开口。
“你不只是我的棋子。”
徐信说了这话之后懒得再多聊,他能理解宁缺为何会这样问,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迁就宁缺,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谁该迁就谁。
宁缺的脸上,迅速漫出数道红色的纹路,暗红色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开来,他握住了手中朴刀,一步一步的朝着徐信走去。
修行魔道功法,并不代表就一定会入魔,但入魔的修行者,一定是不理智的,没有匹配的心境。
“你以为入魔就能与我动手,我要杀你,夫子都救不了。”
徐信只是冷冷丢下这句话,被强大气息冲向魔宗山门的宁缺跌落大明湖,冰冷的湖水刺激下,他终于清醒了过来,认清了真相。
哪怕他知道,徐信在用他布局,现在这点实力的宁缺,又能反抗什么?
说到底,他也只是個棋子,不止是徐信的棋子,还是昊天、夫子还有许许多多人的棋子。既然暂时没能力跳出棋盘,那他也就只能安分的当枚棋子。
“宁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认为,自己经历了很多的磨难?好像就只有你一个人是处处坎坷,其他人就是一帆风顺?”
“这世间有多少人,经历了无数磨难,仍旧是化作了黄土一捧,你能够拜夫子为师,便是最大的机缘了。”
“所以,不要总是摆出一副愤世妒俗的模样,真的很讨厌。”
徐信特别讨厌宁缺那歪嘴的模样,而且一直强调苦难、磨难,搞的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经历过痛苦一样。
“噗!你……”
宁缺被徐信这般教训,虽然清醒了过来,但也是悲愤欲绝,他想要开口说话,但冰冷的湖水自口鼻灌入,逼的他不得不冲出湖面,然而也就在他脑袋刚升上去的刹那,就经历了生死危机。
大明湖外等着他的,不是什么入魔后千夫所指,也没有偷袭,迎接宁缺的是一个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