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理查德的瞳孔微微收缩。
刃相与灯相的力量在他的眼眸深处交织纠缠,迸发出足以刺透玻璃和皮肤的冷峻且锐利的光,那是凡人肉眼所无法窥见的深邃缤纷。
视野内俗世之物的色彩如潮水退去,墙壁地面以及无用的凡人如黯淡相片的底色,唯有面前的二者透着隐隐约约的色彩光辉。
一是狂野的灰白和贪食的淡红,一是忽明忽暗的淡黄。
威廉的目光如同是锋利至极的柳叶刀,逐步地剖开二者的外套,撕裂二者的皮肉,敞开二者的头颅……他在明明五肢健全却又偏要装扮出伤残模样的男性来者的颅内,见到了那只战战兢兢的似沾染血液的蛾子。
他再看向另外一位女性来者,对方纯净且孱弱的命体内充盈着饱满的魂躯,其灵识强壮得几乎凝成辉光……但终究也只是几乎,并未得见有实质的力量
原来那抹如夕阳般的昏黄光辉,不过是自对方胸前的吊坠放射而出。
他嘴角升起轻蔑的冷笑,“午之石……防剿局的走狗。”
“现在防剿局已经沦落到要招纳蛾相的癫子了吗?”
嘲笑的话语当然没有轻易吐露出来,威廉已经能够做到将真实的情感深深埋葬于内心毫不显露,如秘密随尸体一起长埋地下。
他的言语如静默,他的神色如冰霜。
激振而冷冽的气氛在走廊弥漫开来,如同刀兵相接的奏鸣,又像是风雪在肆虐。
灯相护佑的女性来者仍浑然不知。
但颅内寄宿着飞蛾的男性来者已经敏锐地体会到空气中的变化,他的肌肉在颤栗发抖,他的心脏在激烈搏动。
但威廉能感受到对方的灵毅在激昂在澎湃……如同抗争的斗意在剧烈熊熊。
“不错,是刃的好苗子,修蛾实在是可惜了。”
这些纷杂的念头在脑中掠过只是瞬息间,威廉心念一动驱散影响,走廊内恢复寻常。
他露出彬彬有礼的笑容。
“两位是在找我吗,请问是否有提前预约?没有的话还请先去前台登记一下哦。”
当影响散去以后,男性来者僵硬的身躯顿时松弛下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想要抑制但又难以抑制地微微喘息着。
而女性来者则是显得一头雾水,她似乎难以理解为何自己的助手突然如此异常,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她迟疑了一瞬,便果断地回答道:
“噢…抱歉打扰了,我们现在就去登记。”
说完她赶忙拉着失神的男性来者离开了格洛弗父子公司。
威廉回到办公室,站在面向大街的落地窗前,百叶窗帘紧闭着,但这薄薄的障碍对他来说可谓视若无睹。
他的目光穿透玻璃和窗叶,落到匆匆逃到街道上的二人。
他们似乎是在议论,魂质波动此起彼伏,让威廉难以判断他们的真实想法。
楼下二人讨论了一会,最终那位高挑的女性先自行离去,只剩下那名假扮伤残的蛾相男子留在原地,他躲到街巷店面的隐蔽处,似乎是在默默地监视。
威廉见状微微一笑。
“打算回防剿局寻求援助吗?”
“以为留一只小蛾子在这里就能监控住我的去向?”
“也太小瞧我了吧!”
他褪去西装外套只穿着略显皱褶的白衬衫站立在窗前,卷起百叶窗,任清晨的阳光和窥视的目光一同涌进办公室内,浅金色的朝阳映照在他的脸上,他也如同光滑的刃面折射着金光。
威廉手捧秘书刚冲好的咖啡,轻轻吹散腾腾热气,浅抿一口对着街道对面小酒馆橱窗后的阴影挥了挥手,惊扰得暗中的蛾子振翅连连。
他将原本放在办公桌上的盆栽放到窗台边上,远处废墟中也有一点镜片反射的光芒亮起,讯息已经搭上光的航路捎带出去。
威廉做完这一切,才开始正式忙活起办公室经理的工作。
灯相虽让他日渐消瘦,却也赐予了他旺盛的思维能力,他的洞察力和灵感都获得了提升。当他集中注意力的时候,会有更多的肉眼无法窥见的光从瞳孔中溢出,像是外溢的灯光。
办公室经理的工作着实比先前职位更要轻松,不多时威廉便已忙活报表的审计与签字,他走到面向大厅的窗户,他的如炬目光随着百叶窗帘卷起的声响一同侵入大厅。
略显懈怠的职工感受到如针芒般尖锐的目光扫视而过,不自觉地挺直腰杆加倍奋勇努力,像是等面临将军巡检的士兵。
威廉满意地放下窗帘,他十分享受着这种监督的感觉,就像是统治者在巡视自己的领土检阅自己的收成。
虽然自己目前还算不上是这家公司的真正统治者,但是……也快了。
办公室经理的工作实在是过于轻松,他甚至饶有时间地后仰躺在松软的办公椅背,闭上双眼稍微小酣一会。
无梦是长生者的追求,但威廉已经在这片刻的酣睡中实现。
直到那一阵嘈杂的皮靴踏上楼梯的脚步声响起。
威廉睁开眼帘的同时,办公室的门板也被粗暴地掀开,一队穿着漆黑制服的荷枪实弹的精锐士兵闯了进来,午之石护佑的女性调查员紧跟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