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夜空下,夏侯殊和陆玩他们在亭中赏月,王祷思忖一会,说道:“取名为沧浪亭,同甫兄以为如何?”
夏侯殊问道:“作何解?”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
可以濯吾足。”
王祷淡笑道:“陆先生写过一首《塘上行》,其中有一句,‘发藻玉台下,垂影沧浪渊’,刚才在水榭边闻到幽幽花香,清辉的月光照在水面,
月影和人影在水中倒映,倒是让我想起了这首诗。”
夏侯殊微微点头,
陆玩凭栏望着水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雨轻抱着白貂,走到夏侯殊跟前,莞尔笑道:“我想到一个好名字。”
夏侯殊望着她:“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王祷呵呵笑道:“她起的名字一定很刁钻。”
雨轻在他们面前踱了两步,忽而狡黠一笑:“狂浪亭,怎么样?”
夏侯殊微怔,雨轻却举手打了一个响指,从亭子不远处就传来起一阵奇怪的音乐,只听有人高声唱道:“一拨一拨接踵而来,大风带着我摇摆,梦在燃烧,心在澎湃,不用徘徊,大摇大摆漂在人海......狂浪是一种态度,狂浪在起起伏伏,狂浪,狂浪........”
这首歌曲演奏完毕之后,夏侯殊和王祷还不知其所以然,
陆玩却笑了:“狂浪为汹涌的浪涛,起起伏伏,不被约束,与昔年魏武帝写下的‘衮雪’二字,有异曲同工之妙,逸民先生也未必想得出这样贴切的好名字。”
雨轻又坐回陆玩身边,吃了一口桂花蜜糖蒸酥酪,又抬眸浅浅一笑:“小猪哥哥,我连题匾人都帮你想好了,韦熊精于题署,亦善隶书,拜托武辽请他的老师题匾应该不是难事。”
这时梁辩走进亭中,笑道:“你想的倒是很周到。”
陆玩放下茶杯,问道:“文明兄,留客小店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辩随意坐下来,沉声道:“都是嵇兄的小厮惹的祸,嵇兄这次恐怕有麻烦了。”
梁辩派人去县衙打听了一下,候雁已经道出了实情,
原来冯延龄知道甘氏生前与嵇荡私通,在甘氏出嫁前一个月,还与嵇荡去城南报恩寺幽会,报恩寺香火不旺,寺内有位年过七旬的住持,名唤枯渡法师,还有七八个僧人,那日嵇荡与一位轻纱遮面的女郎进入寺内,碰巧被冯延龄的帮闲朋友看到,尾随在他们身后,发现那名女郎却是甘氏,冯延龄就借甘氏之死找嵇荡要钱,嵇荡只好吩咐候雁去留客小店给冯延龄送封口费。
候雁一开始并不承认是自己杀了冯延龄,审到最后他才招认,全因他一时贪财,才将冯延龄毒害。
夏侯殊脸色沉了下来:“嵇荡行事真是荒唐。”
王祷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梁辩继续说道:“余县丞并未在县衙大堂审理,多半是碍于嵇家的关系,不敢轻易得罪,这件案子尚有一些疑点,余县丞便先将候雁收监入狱,来日再审。”
陆玩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余县丞有清廉正直的名声,对此案会秉公处理的。”
雨轻却道:“明日你要去看望刘县令,听说他视力不太好,我这里正好有一个水晶石放大镜,你代我送给刘县令吧。”
夜色深沉,武辽正在陆玩的厢房内研究那块碧玉竹节式砚台,陆玩则在临摹韦诞的字帖。
武辽自语道:“这砚台背面的书法龙拏虎攫,剑拔弩张,跟我师父属同一个流派,兼通张伯英和邯郸淳之法,这一方竹节砚台制作的时间大概是曹魏时期,作此铭文之人应该也是曹魏时期的人物,表达的是对故人的思念之情,只是没有落款。”
绿毛龟在桌上爬来爬去,武辽放下那砚台,却发现绿毛龟快要从书桌上掉下去,他慌忙伸手想要抓住它,陆玩拿笔杆轻轻点了一下它探出来的脑袋,它立马缩回龟壳里,不再前行。
武辽却不小心把打翻了茶杯,砚台被茶水浸湿了,武辽从陆玩手里接过自己的绿毛龟,笑道:“刚才光顾着看砚台,把它都给忘记了。”
南絮赶紧上前想要擦拭桌面以及砚台,陆玩却摆了摆手,定定看着那方砚台,沉吟道:“这砚台末尾还有一行小字。”
武辽满脸诧异,又凑过来,凝视片刻,说道:“弃此荪芷,袭彼萧艾,这不是嵇中散早年所作《赠兄秀才入军诗》中的一句。”
陆玩轻声念道:“所亲安在,舍我远迈。弃此荪芷,袭彼萧艾。虽曰幽深,此无颠沛。言念君子,不遐有害。”
在此诗作中,嵇康认为兄长嵇喜弃芳香而取污臭,透过此诗也隐隐流露出对兄长从军入仕的深深遗憾。
很显然在平时是看不见这一行小字的,但是只要用水一浸,这行小字便清清楚楚地浮现了出来。
武辽疑惑道:“门人皮服书,这个皮服又是谁家的门客?”
陆玩微笑道:“明日我打算去一趟嵇家,武兄可愿与我同往?”
武辽点头道:“嵇兄遇到了烦心事,我也正想去看看他。”
在另一间厢房内,顺风刚吃完四十个生煎,又吃了一大碗拉面,这些都是雨轻给她准备的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