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堂中终于响起了久违的哄闹和嘈杂,在场之人脸色一变,惊愕地看向樊千秋了,仿佛此子在说糊涂话。
堂中的御史中丞也好,那些侍御史和书佐也罢,他们先前已经被丞相打过招呼了,对此事的原委也了解了几分。
最开始,他们都以为这二百石小吏是个愣头青,一时糊涂才会不知轻重捉了田恬,敲打一番,此事自然会过去。
可现在看着樊千秋若无其事的笑脸,听着他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语,他们才看清樊千秋不是愣头青,而是个狂徒!
“樊千秋,你好大的胆!竟敢诬告丞相,是何居心,难道想造反!”聂万年立刻厉声斥责樊千秋。
他那副甘愿充当马前卒的模样,可不像是一個老实敦厚之人,倒像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卑鄙小人啊。
“中丞此言差矣,你尚未审案,亦未见过人证物证,凭何说下吏是诬告,你倒像是在诬告下吏啊?”樊千秋驳斥道。
“你、你……简直是巧言令色,”聂万年没想到被这狂徒冲撞,亦气急败坏向丞相请道,“丞相,这狂徒当用大刑!”
“用刑?本官无罪无责,你凭什么对本官用刑,你手中的权力乃是县官亲授,并非私权!”樊千秋一句话便喷过去。
“你!”聂万年果然是个草包,许是想在田蚡面前邀功讨好,才会如此着急,他哪知道樊千秋也对汉律“略懂”呢?
“使君身为御史中丞,竟对《汉律》毫不熟悉,还要对告劾犯官的干吏用刑,下吏今日走出去,亦要上书弹劾你……”
“今日堂中坐着这么侍御史,下吏不信人人都是无能草包,定会有人上书御前,让县官知晓你的无能、无知和无德!”
樊千秋一边发表这挑拨离间的长篇大论,一边朝两边的侍御史恭敬行礼:侍御史们脸色立刻变了,他们可不敢参与啊。
“你说下吏是诬告,那下吏给你看看证据!”
“人证有山水庄园一百多个恩客、娼妓、雇工和奴婢,有长安县寺大小官吏,他们都见过了田郎中赤身裸体的丑态!”
“物证有田郎中在山水庄园贳赊券约上的画押和签名,在娼院花了几万钱啊,足足留宿了十几日,堪称是奇闻异事!”
“县官前日才下诏,让官员要养身修德,田郎中流连于娼院之中,这难道还不是无德?聂中丞,倒是你在指黑为白!”
“住口!住口!住口!”田蚡恼怒地连连砸下惊堂木,更是连连怒吼着住口,生怕更多的人知道田恬犯下的那些丑事。
在田蚡无能的怒吼之下,樊千秋倒是停了下来,却没有丝毫恐惧,仍然毫无避讳地看着田蚡,眼神都没有任何的回避。
田蚡那双小眼睛盯着樊千秋,对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可恶至极!此子看来是想当酷吏啊,否则定不会如此油盐不进!
他不打算再与樊千秋争论了,此事耽误得越久越难办,当快刀斩乱麻,尽快让此事了结掉,哪怕这般会留下一些把柄。
“樊千秋,你只是游徼而已,弹劾犯官之事与你无关,你且回去,此事交由御史中丞处置。”田蚡铁青着一张脸说道。
“丞相啊,下吏可不只是要告劾田郎中,还要告劾丞相,御史中丞能管此事吗?”樊千秋冷笑着,没有丝毫退缩回避。
“樊千秋!你到底想做什么!?”田蚡只觉得心头拥堵,这樊千秋无异于是在当众抽他的耳光啊。
按照樊千秋原本的计划,最好的情况是逼御史中丞写好弹劾文书,然后立刻呈送到省中御前去,让皇帝趁热知道此事。
如今田蚡忽然现身此处,彻底打乱了樊千秋的计划布置:有丞相在此撑腰,御史中丞有了底气,就不易被恐吓威逼了。
但是樊千秋不打算退缩,他自然也不知几步外的刘平就是皇帝,所以仍想逼御史中丞当场上书御前,一杆子把天捅破!
他一个人的分量还不够,想压住丞相和御史中丞的确力有未逮,但是他的援兵也当要到了吧?加上他们,兴许能成事。
“丞相,下吏知道这聂中丞是你的妻弟,为不让旁人说闲话,最好让聂中丞立刻写好弹劾上书,当着众人的面呈送省中!”
“樊千秋!你好大的胆子啊!二百石小吏竟敢指使御史中丞做事,简直是胆大妄为……”田蚡眼神更阴鸷,他不能忍了!
“樊千秋乃区区长安游徼而已,竟在兰台狂吠乱语,威逼御史中丞和当朝丞相,实乃越权……来人,将这狂徒打出去!”
“诺!”堂中那膀大腰圆的御史卒立刻领命站出。樊千秋一惊,他倒是没有想到田蚡会如此蛮横,竟然要直接用强力。
田蚡说是让御史卒将自己打出去,但极有可能要下黑手,说不定自己待会就会不明不白地被打死,最后便死无对证了。
在殿中杀人!樊千秋完全没想到,他连忙就站了起来,伸手还想去摸腰间的刀,但是摸了一个空,入院时已被解下了。
就在田蚡杀意戾气渐浓时,就在樊千秋步步后退时,就在刘平想脱斗笠现身时,一高一矮两个人,快步闯入兰台院中。
“快快住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廷尉正张汤和中大夫主父偃。他们不顾田蚡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