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主父偃出身差不多的文学侍从和贤良文学们中,不少人已经获得了机会,多多少少已经为大汉,为皇帝立下了功劳。
司马相如作为皇帝使者前往巴蜀二郡,责备行事刚猛的唐蒙,广布皇帝仁德,并用一篇《喻巴蜀檄》平定了巴蜀的乱局。
董仲舒上了《天人三策》,协助陛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来虽然因为触犯天颜险些丧命,却被儒生们称为董子。
虽然还有朱买臣、东方朔之流与自己一样,还未能立下尺寸之功,可是他们毕竟比自己年轻,还能慢慢地等待立功机会。
可他主父偃不一样了,今年已六十有二了,身体和气力是一日不如一日,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暴死梦中,届时岂不是白活。
所以,和其他被征召到长安的贤良文学比起来,主父偃立功之心是最热切的。只是皇帝一直没有下诏,他亦不敢胡乱问。
“怎么,主父卿,看你平时能言善辩,此刻为何不说话了,是不愿承担重任?”刘彻锐利的眼睛笔直地盯着主父偃问道。
“……”主父偃如梦初醒,他不顾腿脚酸麻,双手撑案就站了起来,险些栽倒,之后又挽着袍服走到殿中,向皇帝长拜。
“陛、陛下诏即可,老臣哪怕身死于野,在所不辞!”主父偃深深地伏了下去,语气之中尽是恭敬和畏惧。
“你可知道,四年前朕为何诏你入宫?”刘彻的声音渐渐变得冷漠。
“是因为老臣的那封上书。”主父偃颤声说道。
“你还记得你在那上书里写了何事吗?”刘彻再问。
“老臣当时孟浪无知,竟然妄谈国之大事,劝陛下莫要轻易攻伐匈奴!”主父偃顿了片刻,立刻有些惶恐。
主父偃当然应该惶恐,因为这几年他已知道皇帝想要攻伐匈奴的雄才大略了,意见与皇帝相左,是个忌讳。
“听你如此说来,当是已经知道朕真正的想法了?”刘彻冷冷地说道。
“老、老臣知道了,陛下想要北逐匈奴!”主父偃仍然不敢直起身来。
“你现在能否想明白,朕为何诏你却又不重用你?”刘彻已经站了起来,他阴着脸,走到了主父偃的身前。
“老臣愚钝,想不明白。”主父偃被这皇帝问得冷汗直冒,不停擦汗。
“那你再想一想,为何到了今日,朕又打算要重用你呢?”刘彻问道。
“这、这……”主父偃支支吾吾许久,始终不得其意,直到皇帝有些不耐烦了,他才尝试着问道,“亦是因为那道上书?”
“嗯,你还算聪明,先起来吧。”刘彻点了点头,言语有了一些缓和。
“谢、谢陛下。”主父偃再次稽首,又擦了擦额上的汗便想要站起来。
可是主父偃毕竟是老人,刚才一时情急慌乱,跪下去时磕到了膝盖,之后又因为紧张跪得极僵硬,所以竟然有些站不起来。
这时,刘彻伸出了右手,单手搀住了主父偃的胳膊,在对方更加惶恐的谢恩声之中,将这个老者慢慢地搀扶回了坐榻之上。
刘彻动作倒是恭敬有加,但是面若冰霜,不见一丝半点的感情。
“谢、谢陛下……”主父偃则感念至极,坐回榻上时双眼浑浊。
“朕刚才说的话,你明白了几分?”刘彻踱了几步,淡漠问道。
“老臣惶恐愚钝,不解陛下深意,还请陛下明示。”主父偃刚被敲打了一番,哪里再敢自诩机敏而胡乱说话呢,连声敬问。
“朕愿意召见你,是因你所上的《谏伐匈奴表》有可观之处,朕据此认为你算是個人才,与朝中许多尸位素餐之徒不同。”
“朕没有重用你,是因你所上的《谏伐匈奴表》与朕心不同,朕来年定要讨伐匈奴,你却与朕不齐心,朕自然不能用你。”
“朕如今要用你,是因你所上的《谏伐匈奴表》可以改成《请伐匈奴檄》,扭转天下臣民心意,助朕完成讨伐匈奴之愿。”
刘彻背着手,不紧不慢地把话一一解释了出来,几年朝夕相处下来,他将这个外表垂垂老矣的主父偃看得非常清楚透彻。
这是一个多才少德之人,言谈行事并没有立场,只要能获得功名利禄,自食其言对他来说并不难办,倒是儒生中的异类。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清水和脏水都是水,前者可以用来洗帽子,后者则可以用来洗脚。
清水董仲舒可被刘彻所用,浊水主父偃亦可被刘彻所用。
“陛下是想让老臣写一篇《请伐匈奴檄》?让世人明白陛下所想?”主父偃抬袖擦干自己的老泪,有些期待地看着皇帝。
“不是让世人明白朕之所想,而是让世人明白,讨伐匈奴乃是大势所趋。”刘彻那微微昂着的头轻轻地点了点。
“陛下信赖老臣实乃老臣之幸,老臣定不辜负圣恩,将这《请伐匈奴檄》写好,让普天下之的臣民知晓这匈奴必伐不可!”
刘彻愣了片刻然后便笑了,他原以这个老叟多多少少要犹豫片刻,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一口答应下来,没有任何顾忌。
“主父卿,你就不怕被天下儒生耻笑,就不怕他们说你是摇唇鼓舌,求得君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