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张汤看着失魂落魄的钱彭祖,冷笑着说道。
“诺。”钱彭祖说完,就缓缓地抬起了头,眼神惊恐躲闪。
“本官项上是人头,不是木头,你若不说实话,本官现在便可去问郑显三人,他们定愿意讲出实情。”
“这……”钱彭祖不知死活,也不谙世事,竟还犹豫。
“尹齐!”张汤叫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跪着的钱彭祖还未回过神,尹齐一个箭步来到他身边,钳住他的手臂往上一掰,而后握住他的食指。
忽然,尹齐眼中凶光乍露,掌上一用巧劲儿,便传来一声清脆轻响,那根食指立刻往后拗到了极限。
接着,钱彭祖杀猪一般的惨叫哀嚎声立刻响彻这牢室,吓得藏在蒲席下的那些毒虫鼠蚁都到处躲窜。
张汤又极冷漠地点点头,四声脆响接连响起,钱彭祖的右手手掌彻底翻了个面,惨叫一声比一声高。
尹齐松开了手,钱彭祖跌倒在地上,抱着手来回翻滚,犹如被捅了刀子的猪仔。
在正堂按制审案之时,一旦用了刑都要详细记录在案情爰书当中,不可有隐瞒。
可一旦出了正堂,尤其到了无人看管的牢室,许多的手段就可肆无忌惮地用了。
牢室逼仄地又滑,犯人难免磕到碰到,这些事,总不能都怪到廷尉正的身上吧。
张汤不想用这种手段,可此事干系大,钱彭祖又嘴硬不认罪,只能脏一脏手了。
张汤看了片刻,终于蹲在钱彭祖面前,用低沉清晰的声音缓缓说道:“收声,否则那几根手指也要断。”
钱彭祖原本还在惨叫,可尹齐刚一动,此子便立刻安分了下来,抱着手从地上爬起来,歪歪斜斜跪好。
“本官再问你一次,否有人指使你?”张汤再次问道。
“有、有人指使!”钱彭祖咧嘴“嘶嘶”地倒吸凉气。
“何人?”张汤问道。
“他、他说是丞相府的人!”钱彭祖说完,张汤眼睛瞪得极亮。
“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张汤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并未告诉小人,只给小、小人看了进出丞相府的竹符……”
“此人与你们说了什么?”张汤再次厉声逼问。
“说我等只要将诉书呈上,再按他教我们说的做,倘若能告倒樊千秋,我等被罚去的家訾如数返还,还……”
“还什么!都讲出来!”张汤豹眼猛瞪斥责道。
“还、还说……若我等告倒樊千秋,可保举我等出仕,人人都是二百石……”钱彭祖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呵呵,鱼肉乡里之徒,还想着出仕为官,可笑至极!”张汤心中怒极,对田家本就不多的感念彻底消散了。
“是……是、是小人痴心妄想了。”钱彭祖的汗不停地往下淌,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怕的,更是不停地磕头。
“若再见到此人,你能不能识得?”张汤问道。
“识、识得……”钱彭祖忙不迭地点头回答道。
张汤没有再多看此子一眼,而是站起身来,心事重重地推开了牢室的门走了出去,尹齐亦走出来将门关上。
此刻,申时已经快过去了,随着太阳逐渐西斜,周遭的空气中开始浸出丝丝凉意。
廷尉狱的后院有一些冷清,中间则种着一棵高大的柏树,只是此树似乎未从严冬中醒过来,枝叶仍不繁茂。
最顶端的枝杈上架着一個老鸹巣,几只漆黑的老鸹正含土衔草,修补被上个月的风雨吹得摇摇欲坠的鸟巢。
间或传来几声“呱呱呱”的叫声,为这廷尉狱又添了一份肃杀。老鸹乱叫可不是个好兆头,意味着要死人。
张汤看着那些黑色的大鸟,心中非常起伏不定,他已经觉察到,这沉默了许久的廷尉狱,就要热闹起来了。
也许不只是廷尉狱,还有长安县狱、诏狱、北军狱都要热闹了。
国都若是发生大案,对大部分人而言,自然是危险和杀机,但对张汤他们这些酷吏而言,却又是一个机会。
若是能参与其中,并能立功且活下来,登堂入室的速度可就快多了。
自己已年近不惑,还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等呢?
好不容易等到眼前的赌局,他必须得上桌赌一把,而且得赌把大的!
“尹齐!”张汤喊道。
“使君!”尹齐来到张汤身边叉手行礼答道。
“从茌平到长安有多远?”
“回报使君,有两千八百里。”尹齐朗声道。
“你今年有多少几岁了?”
“虚岁二十。”尹齐有些奇怪,不知向来冷峻的廷尉正,为何要问自己这些话。
“二十年,走了两千八百里,剩下的几十年,不知能不能走完这几里。”张汤说着,看向未央宫的方向。
“下吏愚钝,不知使君所言为何。”尹齐答道。
“你如今只是二百石的廷尉史,可还想往前一步?”张汤看向尹齐,极少见地笑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甘心只戴黄绶!”尹齐抱拳道,眼中流露出了精干之色。
“为了替县官分忧,为了大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