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千秋对着这堆烂账,盘算了许久,心中才逐渐有了一个大概的方案。
“大兄,可信得过我?”樊千秋问道。
“贤弟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当然是信得过的。”贺忠这是真心话,但其实心中还有一些顾虑。
“今年还有四个月,我有办法再征到一百二十万钱的市租!”樊千秋斩钉截铁地说道。
“再征一百二十万钱?!”贺忠激动得屁股都离开了脚后跟,整個人都快要站起来了。
“但是,我有两个条件,还望大兄能答应下来。”樊千秋神秘地伸出了两个手指。
“贤弟只管说。”贺忠拍着胸脯答道。
“一是全社上下所有空闲人手,全部听我调遣,在征收市租一事上,大兄也不要插手。”
“二是要给我一笔钱,若我征收到的市租能达到一百二十万钱,再加上已经收到的二十万钱,里外里就有了一百四十万钱,扣除上交给县寺和公孙敬之的八十万钱和拖欠的二十万钱,还剩四十万钱……”
“这笔钱中,要留给我三十万!”
樊千秋说完就收回了两根手指头,并拢收成了一个拳头。
他死死地盯着贺忠,逼迫对方答应他这两个有些过份的条件。
第一件事情,樊千秋是要人。
第二件事情,樊千秋是要钱。
钱再加上人,就等于权力了。
贺忠一旦答应自己的这两个要求,无异于被架空。
所以这个老社令有一些迟疑了,屁股重新坐回了脚后跟上,细细地考量。
他确实想要颐养天年了,但是这樊姓小子也太着急了吧。
贺忠还想要考验考验对方,然后再将社令之位传给他——总之,现在还是太着急了一些。
“大兄,我方才看到社中还经营着娼院和斗鸡寮这些营生,所赚的钱不用拿来补贴这市租,也很丰厚了,足够让社中的子弟们过上一个好年了。”
“我只在今年拿这一笔钱,以后如何分润,都由大兄说了算。”
“大兄放心,若这征收市租这件事情可以摆平,我还可带着社中子弟经商,定能让社中子弟赚个盆满钵满。”
樊千秋把这些利益摆出来之后,贺忠警惕的表情有所缓解。
看来,不管是出仕为官,还是混社团,画饼这法子都百试百灵啊。
公孙敬之吃这一套,贺忠吃这一套,手底下的打卒们也吃这一套。
“贤弟,你莫不是在外欠了赌债?!”贺忠想起此子买棺材的事情,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了。
“大兄多虑了,我并未欠任何人的赌债,但确实缺钱……”
樊千秋左思右想,将自己想要出仕的想法说了出来。
贺忠听罢,恍然大悟,心中疑问烟消云散。
他换了一种钦佩加疑惑的目光,仔细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贺忠混迹长安城大半辈子了,在私社里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却从没有见过想要出仕的人。
这想法虽然大胆,却又有些异想天开。
可细细回忆起此子刚才所说的和公孙敬之之间的密谋,这条路似乎、也许、可能、大概能走通!
若社中子弟能出一个官员,哪怕只是百石,也是一件大有裨益的事情,自己安度晚年也更容易了些。
只是,此子靠得住吗?
他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贺忠心中想了许久,最终做出了决定。
机会不多了,不能再等了。
贺忠年轻时曾去过一次蜀中的牙门山,山中生有大量猿猴。
成群结队,竟敢打劫来往商旅。
每个猴群都有猴王。
猴王处于壮年时,在猴群中自然说一不二。
但随着年龄逐渐衰老,遭受的挑战也日益增多。
一次、两次、三次……总有一次年老的猴王会被取而代之。
贺忠现在就是年老的猴王,他能做的就是找只好相与的猴子,将猴王之位传下去。
再往后等,自己只会更老,到时候就只能被赶下去了。
“这两件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但还请贤弟高抬贵手,莫为了收市租,伤了乡梓情谊。”
贺忠说完这句话,望堂外看了几眼,确认没有人之后,才压低声音说道:“若逼急了,他们会刨我等祖坟的。”
“哈哈哈,大兄宽心,我也是大昌里的人,不会对贫苦乡梓横征暴敛的。”
“贫者身上能有几两油?要熬油也得从大户的身上刮!”樊千秋脸上闪过了一丝狞笑。
贺忠听罢,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脊背有些凉,这油不会刮到自己身上吧。
“大兄,三日后召集所有社中子弟,我要定下新的规矩!”
“愚兄自当襄助!”
樊千秋接着将自己的一些谋划告诉了贺忠,而后就又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大昌里。
他还没有走近自己的宅子,他就看到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上蹲着吴文等人。
是来给自己送钱的!这笔钱可是樊千秋的第一桶金,所以他立刻两步跑了过去。
很快,他就在马车内,看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万枚半两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