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坐落于沧州西部百里开外,有个依山畔水的小镇,平日镇上清闲,只有赶早集的时候才见到些许烟火气。冬日天冷,没人愿意夜里出门,晚集就没有了。
差役举着佩刀招摇过市,因为今天实在太过平静,他耐不住寂寞,又一次擅离职守来到酒肆打发时间。
还是一样的酒客,还是一样的下酒菜,还是一样的话题,平淡无奇地过了半日,差役突然发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味,往外一看,正有一行四人路过酒肆。
他们脸孔陌生,自东面而来,按理说这段日子由于城东的山林里有吃人“巨熊”的传闻,几乎不会有陌生人从这个方向走来。
胆小的人会绕道而行,不知轻重的人大都尸骨无存了。
只有他们,若无其事地自东门进城。
“喂!你们,身上什么气味啊?”那厮拦在四人身前,手一直抓着刀柄。
一位少年剑客拿出三个布袋子丢在地上,回道:“这位大哥,我们把吃人‘巨熊’杀了,是来领赏的。”
“什么?”差役上前打开袋子,登时一惊:“这,这,这是!来人啊,速速擒住杀人凶手!”
他拔出刀来与人对峙,而那少年剑客却说:“我跟你走,正愁着找不到地方领赏呢……”
少顷,四人皆被擒至官府,镇官闻讯而至,大喝一声:“就是你们,把猎户三兄弟都杀了?”
那少年道:“回大人,他们不是猎户,他们拦路翦径,陷杀路过之人,然后还伪造成深山巨熊所为,在下为民除害,无怨无悔。”
“你叫什么名字?”镇官说:“你有何证据证明自己不是滥杀无辜?”
“在下白凤,虽然没有证据,不过,我愿以性命担保,我没有滥杀无辜。”白凤说罢,随即呈上佩剑,续道:“如果大人不信,我们大可在城中等候一段时间,如果再没有传出‘巨熊’吃人的传闻,我就拿走赏银。这柄宝剑,我暂且抵押在此,若是期间仍有百姓遇害,大人便拿这柄剑斩下我的头颅。”
镇官满脸诧异,喃喃道:“白凤?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一旁有小厮附和说:“大人,好像是来自北镇的一个义军头领,前些时间领兵杀退了叛军与柔然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身正气!”镇官连连点头表示认可,然后同白凤说:“白少侠,虽然你为朝廷、为百姓做过许多好事,不过无凭无据就要杀人,确实不妥。你就在此地停留半月,且看还有无巨熊害人之传闻,待时日一到,宝剑、赏银,一并奉还。”
白凤拱手敬道:“谢大人成全。”
事毕,白凤一行四人就近寻了处客店住下,镇官分派两名差役紧随其后,他明面恭维白凤是英雄,实际上心里依然畏惧白凤携戴罪之身逃遁。
时至夜晚,白凤忽然将俞珂从屋子里喊到外面来,吩咐道:“我们钱粮不足以支撑半月,所以跟店家商量好了,要替他们打杂做事以抵消部分饭钱。今夜,你就负责挑水,把那个水缸装满就行。”
讲罢,白凤将俞珂带到水缸前,说:“这种事情你以前没少做,应该不用我教吧?”
俞珂看着眼前这个足以装下四五个自己的大水缸,瞠目道:“这……这水缸也太大了!义兄,这么晚了,路不好走,况且,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挑水啊。”
“店家说水源在镇外西南方的树林里,阿珂,你可知道西南方在哪?”白凤问道。
俞珂左右顾盼,摇了摇头,羞赧不已。
“来,你抬头看看天空。”白凤指向苍穹,“看到那像斗柄一样的七颗星星没有,那就是北斗七星!你试着面向它,然后一直往左后方走……”
“是,这边?”她颤巍巍地举起手指,“我不知道,我怕我走了岔路。”
“你不去走,你怎么知道自己走了岔路呢?”白凤道:“今天晚上你自己出去,拿上这个。”白凤从店家借来油灯让俞珂拿着:“路不远,就是活可能有点重。不过这跟你在沧州时可不一样——从前你是为了让别人吃得好、喝得好而去做事。现在,你要为了你自己,为了能够继续旅行去找到你的娘亲而做事,明白吗?”
“嗯……”俞珂拿起油灯,语气很不自信。
“你答应过我的,那串铜钱现在可还剩五枚铜板呢!”白凤打趣道:“换言道,你的修行之路还很长。去吧阿珂,要是明天之前装不满这水缸,我们可就遭殃了!你不是一直想为大家做些事情吗?那不如就先从最简单的事情做起。”
“你说得对,义兄。”俞珂挑起水桶,拿起油灯,这便走了。
原野呼呼吹来一阵寒风,漆黑的树林一片阴翳,安静极了,除了风声和自己的呼吸声,没有半点声音。
俞珂走几步便停一步,看看天空,以确认自己的方向不错,久而久之,抬头仰望星空就成了习惯。她开始发现苍穹之美,这种纯粹、干净的美丽,远非逼仄、氤氲的小黑屋所能企及。
旅行开始之后,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好了,心情也一天比一天饱满,只是一旦想起从前那个吃不饱、穿不暖,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自己,她还是忍不住叹气。
“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