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话说白凤的到来,以及与杨季的一番谈话,令杨季发蒙振聩。杨季刻意埋藏的那段记忆,时隔多年后重新涌上心头。那时的他如同眼前的少年一般壮志满怀、梦比天高。只是在历经现实的消磨过后,他早已消了当年的心气。他一度以为能够混得一日三餐,体面度日便足矣。如此苟且过活,将往日的夫妻情、家乡念忘得一干二净!杨季自觉羞愧,又向白凤将心中亏欠一并告知。
两位昔日的同乡相见恨晚,在田埂旁、茅屋前相谈甚欢,渐渐忘却了时间。少时,待杨夫人走到外头相问,看见她相公面上的苦涩之容,略表疑惑。杨季这才卸下重负,把思绪重新回到这安宁的小镇上,吩咐其夫人准备一会儿参拜祭祀所需用到的牲肉、酒器,顺便为来客做一顿便饭。杨夫人闪烁着双眸,又问了几句关怀的话后,便退下做事了。
见杨夫人走后,杨季的脸重又写满了哀伤。他感慨如今的夫人如何贤惠,而卑劣的自己又如何配不上她,同时又不止一次地重复那句话:“若是阳城陷落那年自己有勇气回去见椿儿一面,事情会否变得不一样呢?”
那白衣少年没有言语,只在心里默默念想着:自己是否也会做些追悔莫及之事,然后尽其一生去偿还呢?
俄顷,众人把桌椅都搬到室外来。由于那茅屋空间太小,难以舒张手脚,所以杨家人把饭桌设置在了户外。菜品只三菜一汤:干炒赤苋菜、清蒸蛋羹、红焖鸭肉,以及一锅鲜烹的鸡汤。就在众人皆准备动筷的时候,慕容嫣与杨德清仍对那媚娘怀中的婴孩逗弄不止。尤其是那两位姑娘,在杨夫人着手准备饭席的时候,便母性大发似的一直在呵护着那女婴。
“该换我抱抱啦!媚娘姐姐!”慕容嫣央求道。
“等等嘛!”媚娘今晨的脸色格外红润,她欺身到干玺身旁,诉道:“公子,你看这孩子多可爱呐!”
干玺见昨夜被虚惊一场的对方被一个孩子弄得如此愉悦,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和道:“是啊!希望我们俩的孩子也能生得这样可爱!”
“嘻嘻……”媚娘因连日忧愁而略显生硬的笑容过后,便把孩子送到慕容嫣怀里。慕容嫣摘了一朵艳黄的野菊在那婴孩眼前左右晃,婴孩配合着,也把肉嘟嘟的小脸蛋左右移,面上还“嘻嘻”地笑着,看上去甚为滑稽。
“咳咳……嫣儿,把孩子还给杨夫人吧……”白凤觉得这有失饭桌礼节,便对着慕容嫣小声呵斥道。
杨夫人见自己的孩子玩得这样开心,自己也掩着嘴,斯文得笑着,道:“没关系的!见白公子同我家夫君聊得这般投缘,他可是很久未见过家乡的人了,你们以后可要多来往呀!”
慕容嫣得了支持,对白凤打趣般“哼”了一声,努了努嘴,又去逗小孩玩儿了。
“娘子……”杨季凝着泪眼,睹了一下身旁的娇妻,后者微微点头表示回应。随后,杨季收拾着悲容,又一次唤众人起筷吃饭了。在清凉山的脚下,在绿沃的田野间,在简陋的小屋前,那桌人享着自然风光、吃着践行之餐,全然没有半点不适与忧愁。
饭毕,杨季便掮着杨夫人为其备好的祭祀用牲醴,准备带来客上山。期间,杨德清也多次请求一同上山,不过由于脚伤,他的表姐杨夫人千万个不许。于是,杨德清便被白凤委托为传信使者,代为将上山之事转告予仍在镇子里的客栈内休憩的赵括、阿鹃与赵小妹三人。
杨德清看着自己不争气的病腿,走在长街上,想着那晚自己马有失蹄踩到了那诡异的陷阱上。这时的街上仍是热闹的,人来人往,所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这副窘态,这才让他心里好受了些。为了让心情更好些,今天他想经那清凉湖上的廊桥走走看看,好让山河亮丽之景愉悦自己的身心。岂料,在走上廊桥后没多久,杨德清便仿若又踏入了陷阱般,让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堵住了去路。
他们紧紧相逼,将杨德清半推半就地逼到了廊桥边上。一个衣着蓝衫,头上系着蓝色发带,眉清目秀的高壮男人威胁道:“小卷毛,你腿好点没?”
杨德清不知甚状况,吞吞吐吐道:“还……还行……”
另一个头戴毡帽,眉眼凶煞,嘴上两撇髭须气鼓鼓地窜了起来,怒喝道:“这个臭小子,懂不懂江湖规矩!见我们‘燕子三侠’也不行行礼,还把我们三弟给弄进监牢里头去了!”话音刚落,他便作势要将杨德清推到湖下边。
杨德清碍于脚下有伤,不敢轻举妄动,怯怯地退到无路可退的地步,眼见快要被推下湖泊。另一位蓝衣男子倏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将其揪回安全地域,问道:“小卷毛,是不是还想把另一只脚给废了?难道你真的以为会有人在大路边上放捕兽夹子?”说罢,这男人伸脚踢了踢杨德清的病腿,害得他疼得大叫了一声,继续道:“我们只是想让你活久一点,结果你不争气,非要回来作证人!哎呀……你现在还是想想,究竟把这腿浸在水里多久会烂?”
“原来是你们这几个地痞流氓害得我!”杨德清震怒,摆脱了抓着自己衣襟的手,对眼前这个高他半头的男子,挥出了一拳:“看招!”
那男子轻易地挥手接下,随后又往杨德清的病腿送上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