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纮突然的离世,给赵宗全原本的计划带来了一点变数:作为他这个派系难得的文官,盛长柏不得不丁忧三年,原先想要安排到他身上的差事只得寻找其他人选。
但明兰身上的差事还是被固定下来了——继续管理飞鸽信道。
赵宗全认为以漕帮为掩护的飞鸽信道不该作废,这条线可帮他搜集大量情报,交给明兰管理可以让这条信道避开朝中众人、潜入暗中。并且,漕帮也是赵宗全不想放掉的力量,毕竟漕运乃大宋命脉,京城乃至北部前线所需大宗物资全赖漕运供给,而负责漕运的一干官员……并不是站在他这边的。
作为盛家出嫁了的女儿,明兰需给盛纮守孝一年,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管理飞鸽信道,毕竟,之前她仅仅是在宥阳的盛宅之中就铺设好了这条涵盖运河沿线的通道。如今,她只要继续维护好并及时上交情报,其他事情自然有人落实。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顾廷烨在朝廷里为皇帝抢玉玺、顶撞太后的同时,明兰也一点点地把基于漕运的信息网络建设完善。为了确保信息安全,明兰和顾廷烨找了个由头,从侯府搬离,住进了和侯府隔着一道院墙的澄园。
建设信道,说起来其实并不多么高深莫测,码头上干活的人多,人多眼杂那就什么都能看一眼、什么都能听一嘴,办事处的管事每天都混在那些力夫中间,消息自然灵通。这些消息如雪片一样汇总到澄园,再经由明兰的编整送去皇帝案头。
由于是码头野闻,并不如公文那般干巴无趣,皇帝每天都当看话本子一样看得津津有味。看完之后,印象深刻,他还能拿来与朝臣奏对,时常能揪出一些臣子的错漏。
这些表现在宰相韩琦看来,恰恰证明了赵宗全是明君,因而他和欧阳修等人更加坚定地站在了皇帝这边,在朝政上也越来越向赵宗全靠拢。
这事在太后看来,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说,皇帝怎么能知道这么多事情?他从前不是一直窝在禹州么?”太后问身边的朱内官。
“奴婢也觉得奇怪,官家刚登基时明明什么都不懂,怎么短短一年光景,跟换了个人似的。”
“换了个人?”太后摇头,“我觉得是长出了眼睛和耳朵。”
“娘娘的意思是?”
“让人去查查,看这些时间以来,皇帝新找的耳朵是从哪里伸出来的。”
很快,伺候赵宗全的一名小太监就在他案头翻出了来自明兰的“话本子”。
太后捏着薄薄的册子翻了两眼,嫌弃道:“怎的字这般丑?”
朱内官:“许是办事的人不通文墨。”
太后摇头:“行文流畅,思路清晰,说他不通文墨倒不至于。但是这手字着实难看,想必不是科举选上来的那批。”
朱内官:“那从荫封官里查查?”
太后再次摇头:“从先帝朝到现在,多少荫封的官员,如今一个职位有三四个待阙,把他们全查一遍,天荒地老都查不完。”
朱内官为难半天,突然福至心灵:“既然是送到官家案头的,那便从官家案头摸出去!”
朱内官的干儿子得了命令,从此守在皇帝身边,巴巴地等着看是哪个人把“话本子”递到御桌上。
然而诡异的是,自从那次起,小太监再也没见过“话本子”。
不仅如此,不过五日时间,皇帝突然提出要接续先帝节俭之风,进一步缩减宫内用度,放一批宫里人出去,小太监的名字赫然在列。
不仅是他,朱内官的几个干儿子都上了名单,还有太后安插在皇帝、皇后、东宫的一干男女内官,无一不被清扫。
太后气得去皇帝宫里骂:“那些个宫女放出去也就罢了,他们好歹能嫁人生子。你把那些内臣也放出去,他们不能人事,又没有根基,你让他们出去,那不是让他们去死吗?”
皇帝恭敬道:“大娘娘,儿臣替他们想过了。京城郊外有片庄子,叫古岩庄,我原是分给顾廷烨那小子的。可他说当日为了玉玺之事顶撞了您,心中有愧,决定把古岩庄拿出来,以大娘娘的名义给这些内臣们养老。”
太后:“古岩庄?那原就是皇庄吧?”
皇帝:“大娘娘英明,古岩庄原来确实是皇庄,由朱内官的亲戚们做管事。只是那庄子多年来管理不善,管事的不仅剥削佃户,还迫害妇女,佃户们一家人合穿一条裤子,吃了上顿就没下顿,实在苦不堪言。”
太后撇过头去看朱内官:“竟有此事?”
朱内官吓得跪地:“奴婢不知呀!奴婢日日都守在娘娘身边,外头的事情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太后看向皇帝:“确实,这老货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什么本事都没有,要他去干那伤天害理的事,还真不能够。”
皇帝忙道:“那是自然,大娘娘身边的内官怎么可能自己去干这些事情,定然是外头的人打着大娘娘的旗号胡作非为、伤害皇家体面。”
太后:“没错。不过,既然古岩庄乱成了这样,你怎么还把这些裁撤出去的宫人安排去那里?他们本来就没本事,你再给他们弄去这么个地方,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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