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呈送到某位女皇陛下案头,被女皇或者秉笔女官画个朱圈或提一个敕字。
凤阁大殿门口,散去的诸公之中。
有一位此前看完考状后、力主举荐的苍发老臣停步,想了想,转头朝搀扶他的同僚感慨一声:
“此子好像才弱冠啊,这么年轻的侍御史,应该是本朝乃至乾朝最年轻的吧……欧阳良翰,等他入京,老夫倒要好好见见,是如何才俊。”
同僚笑语称是:
“阁老您去年养病,不在京城,这欧阳良翰可是闯了不小祸的,惹怒了陛下贬为县令,没想到又升回来了,还是阁老爱才惜才啊。”
顿了顿,调笑:“不过这欧阳良翰确实是一表人才,俊若谪仙,还未婚娶,呵,我听闻阁老好像有位嫡幼孙女刚刚出阁啊……”
后方人去茶凉的大厅内,狄夫子平静整理好上午议会的笔录,如常起身,送去给女皇陛下阅览。
不久前,令沈希声举荐的某位年轻县令一步登天的议程中,他全程都未发言,低头喝茶,或者执笔记录。
直到众人统一意见、转头上报了建议的官职后,胖老头才回过神来,仅吐一字:
“可”。
……
八月,尚未过三伏天。
盛夏的火焰不仅烤灼着江南道江州某座正在破土兴建的佛寺。
洛阳亦是被烈日照顾,一大早就热气腾腾。
夏日昼长夜短,天光才刚刚放亮。
修文坊,某座御史中丞的宅邸门口,一辆马车缓缓驶离里坊,朝远处巍峨壮观的大周皇宫驶去。
送官员上朝的马车内,沈希声衣冠整洁,才刚出门上车不久,他鬓角就有汗滴滑落。
白绸巾捂了捂头汗,沈希声喝了口冰饮,转头打开车帘,长吐一口气。
从前日起,他的眉头便时不时轻皱一下,眼下也是,小声嘀咕:
“良翰贤侄到底何意,竟辞拒了敕书,难道不满意?怎么可能……”
距离那场中场歇息、举荐人才的政事堂会议,过去了一个多月。
沈希声本来以为马上就能在京城见到欧阳戎,几乎确认无疑了,还挺期待的。
侍御史,属于他的直属手下,仅有四个宝贵名额。
在御史台,除了主官御史大夫与副官御史中丞,就只有侍御史最大了,下面还能管理一批普通监察御史。
在京城,不知多少比欧阳戎官职高的人,挤破头想上,都没有门路。
但是前面几日,吏部司派出的宋敕使回京,同时还带回了一份原封不动的敕书。
辞拒京官。
传回来的理由,也比较离谱:
想继续在江南治水,为老乡们多尽些绵薄之力。
这位治水治上瘾的年轻县令,还托了敕使宋浩,从龙城县带过来一份奏折,递上了天廷。
《奏江南治水十疏》,还附带一份《阅视江南诸水系图》。
这就……挺抽象的。
好好好玩硬核的对吧?
吏部司那边的官员也有些懵逼。
不过还是把这十疏与水图,呈递上了圣案。
现在过了两日,女皇陛下那边,还没有任何回应,宛若石沉大海。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得头大,丢进了纸篓里……
欧阳戎的这番操作,举荐人沈希声也万万没有想到。
前日,他第一时间去找了狄夫子,一脸担忧的汇报了此事。
本来都准备替好友的爱徒求情的他,却没想到,夫子闻言后丝毫没有不快。
甚至,此前布置欧阳良翰侍御史官职时、全程面色平静的他,出奇的呵笑了下,背手走到窗边,看了会儿风景,心情不错的回头问:“希声,你怎么看?”
“……”沈希声。
他怎么看?他还能怎么看!
欧阳戎拒绝侍御史官职,让沈希声都有些被拂了面子。
毕竟本来欧阳戎是要做他直属手下的,眼下拒绝了侍御史官职,就显得有些好心当作驴肝肺不领情了,难道是对这官职还不满意?
马车内,沈希声轻轻摇头,应该不是。
沉思了会儿,又想起了夫子的笑声。
这位御史中丞面色若有所思。
“夫子早就知道了吗,良翰贤侄难道是早与夫子有联系了,还是说单纯默契……”
他看了眼窗外,马车正经过洛水畔一条彻夜喧嚣享乐的繁华大街。
“不管如何,你小子现在倒是名气更盛了。”
沈希声失笑摇头。
刚刚他准备出门早朝,一向相夫教子不怎么出门的贤惠妻子,在给他穿戴衣服时,都转头问询,某位弱冠县令辞拒京官的事情,问夫君认不认识,妇人眼神好奇。
一个七品芝麻县令忽升六品清贵侍御史,本来并不太能掀起广泛话题,
顶多体制内的官员们羡慕叹息几句,再惹得一些升官无望的官员念念不忘的眼红嫉妒几句。
但是一个七品芝麻县令辞了平步青云的官职,放弃了本朝最年轻侍御史的破记录,还他娘的跑去偏僻江南给乡巴佬们治水,不回来了。
这,这放在整个辞官界都是有点炸裂的。
吃瓜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