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言言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镜面放大了她的惊愕,无数双眼睛同时瞪大,瞳孔收缩,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白,让她在一瞬间显得有些可笑。
她从没想过范宇会用言灵的力量说出这句话。这句话需要消耗的力量太多,普通人奉上全部的生命恐怕也难以达成,范宇的天赋异禀确实使他成为这世上唯一能促成这句话的人,但对此时的他来说,这句话无异于自杀,因为自己的笔尖正在刺向他的心脏。
言言知道自己陷入了某种她到此刻仍然没有看透的陷阱中,她忍不住回头,却见那把曾经将她击碎的匕首断了。仅仅因为她回头一掌,那把匕首就断了,这不可能,那可是传世千年的利刃啊,难道因为范宇的一句话,这个世界真的失去了所有神力,连神兵也变成废铁了?
言言想不明白,她本能地想要补救,但眼前的世界已经因为范宇的话发生了变化,她的力量正在流失,她被困在了镜域之内,她只能把所有的愤怒与不甘发泄到范宇身上,几乎是嘶吼着喊道:“找死!”
范宇看着眼前脸色骤然间几度变换的言言,知道她已经恼羞成怒,胸口传来撕裂的剧痛,他却忍不住笑了。
他说的那句话,于他的生命而言是一个悖论,他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不是凡人,他得到的神力来自他幼年的失去,只是他的神力不像眼前几位这般显眼,但却很实用——他不畏惧受伤,因为他能极快的自我修复——比如此时正要破开他心脏的这一击,与凡人来说必死无疑,与他来说只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简单的治疗,和一天左右的沉睡而已。
但,他说出了那句话,夺取的不仅是言言的神力,他也变成了凡人,他亲手抹杀了自己的生机。
话语刚出口的瞬间,整个世界没有任何变化,他还以为自己失败了,于是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只需让这镜域变成凡人之地就可以了。随后,左手中坚硬的甲骨残片失去了存在感,他摊开掌心,只看到了粉齑,他知道一切已经开始了。
整个镜域都因他的一句话而震颤,纷乱镜像被镜子吞噬,花鸟鱼虫全部淡去,一面面镜子如多米诺骨牌,整整齐齐地倒了下去,融入荡漾的碧波中,悄无声息间,水面也消失了,只余下三面镜子立在无垠的空白中,言言颓然倒地。
尽管只针对镜域,这句话的构架还是太宏大了,范宇感到自己的生命力被急速抽取,而消失的生命力,反过来压制住了他细胞的更迭,进一步将他送入万丈深渊——一切和他料想的一模一样。
“范宇!”
秦鉴的到来比他的声音更快,随后言言被一股劲风掀翻,如落叶般摔落。而何姒也意识到了不对,她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眼前的镜子之上,镜子的破裂声和范宇胸膛被穿透的声音同时传到耳际,令她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她愣愣地转过身,手足无措地看着范宇被秦鉴揽在怀中,头发苍白,满脸皱纹,衣襟已经被血染透,可他还在笑。
他说:“秦叔,言灵之术就是这般,求仁得仁,我不亏。”
“别说话。”秦鉴用尽全力按住范宇正在喷血的伤口,手和声音都在颤抖,“为什么总是这么鲁莽!”
“你送我的那把匕首……”范宇挣扎着握住了秦鉴的手,“荆轲刺秦王,胜败都是死局,为义气相交之人坦然赴死,太酷了,我想这样做很久了。”
秦鉴胸口几度起伏,才勉强稳住语气,低声说道:“坚持住,关大夫马上到。”
像是被自己的血呛住,范宇咳了两下后又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他笑了笑看着秦鉴泛红的眼眶说:“秦叔,没想到你今天要给我送两次终。”
“别说了。”何姒也赶到了范宇身旁,她想到了范宇之前说的话——秦叔也真是的,怎么想到给我送钟——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这人总是这样,吊儿郎当,口无遮拦,像三岁小儿,此刻却怕一语成谶。
言言见不得三人之间的温情,抹了抹嘴角渗出的血迹,从他们背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原本清秀的脸庞显出扭曲的恨意和快意:“真是兄弟情深,可惜,有什么用,哪怕你牺牲了自己,你们还是杀不死我,等你彻底死了,言灵之术失效,你拼命救下的这些人,还是得死。”
“是吗?”
“是啊,因为真正的阵眼,是第四块镜子。”言言狠狠地说着,她赢了,她算计了几百年,蛰伏了几百年,终于还是赢了。
看着痛苦的秦鉴,她几乎想仰天长啸,可才抬起头,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凉意,逼迫她再次低下了头。她看到自己的胸口突然多了一条缝隙,无数漆黑的蝙蝠正从其中越过,带着阴沉的湿气,来到一片雪白的镜域之中。
荆轲刺秦王,她终于意识到,不是匕首断了,而是匕首被人掉包了。
言言想起了范宇刚刚那句极轻的话——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了——他们知道了,当年的镜子裂成了四块,但他们演了一场戏。他们当着她的面发动星仪之阵,假装勉力支撑,假装节节败退,假装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找到了镜子的全部碎片,准备联手发动致命一击。
言言踉跄了几步,她以为自己将对面三人玩弄于鼓掌之上,她甚至故意给了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