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处的境况越是凄惨,凤云兮就越是对君九凝恨之入骨,即便是君九凝把她从慕云那里救下来的,她也没有半分感激之情。
因为害她流落到慕云手里的人,也是君九凝。
凤云兮盯着这个小客栈中毫不讲究的桌子还有沾着一层厚厚腻子的茶杯,眼里都仿佛在烧着毒火:如果不是君九凝助着凤冬凌那个小贱种夺权,自己怎么会流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还有那个假装好心把她从夏皇宫中带出来的慕云,他根本只是为了利用自己,还给她吃什么恶心得要死的真言丹,把她关起来。
倘若有一天,自己能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势,如天命所授那般,一统七国,她一定要把当初侮辱自己的那些人统统踩在脚下!
虽然二人坐在昏暗的角落中,郑若水还是能看清对面的凤云兮脸上扭曲的表情。
郑若水知道凤云兮的恨、还有她的愤怒和不甘,但她毕竟年纪大了,经历了这一路的磋磨,早就没了当初的傲气。
而且令郑若水真正受到打击的是当她们偷偷找到当初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方的郑家和其他官员求助时,差点还被他们抓起来献给凤冬凌——明明这些年来他们从自己这里得到了数不尽的好处,可虎落平阳被犬欺,那些人为了讨好现在名正言顺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夏皇,半分情义都不顾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想到这里,郑若水幽幽地叹了口气,用方才小二提过来的茶水,涮了涮桌上那些看着脏兮兮,好像从来都没洗干净过的碗筷,并把涮得最干净的一个放在了凤云兮面前,往里面添了些滚烫的茶水,低声道:“兮儿,喝口水吧,你的嘴唇都发白了。”
凤云兮看了郑若水一眼,脸上的狠色稍微收敛了些,低头喝了一口茶。
暗黄的茶水入口酸涩,一尝便知是陈年的茶叶,还是品质极差的那种沏出来的茶。
但凤云兮硬生生地按下了心中的不满,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冻僵的身子骨缓过来不少,凤云兮吸了口气,尽量语气平淡地喊道:“小二,这桌点菜。”
客栈里面人声鼎沸,她的声音研磨在一群大汉粗鲁的划拳声中,没有跑堂的小二听见。
凤云兮耐着性子又喊了一声:“小二!点菜!”
这一声比方才要高上不少,引得不少人侧目以对,小二也总算是听见了,把刚擦完桌子的脏抹布往肩上一搭,两只脏手在腰间围着的一块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布料上一抹,走到凤云兮桌前,弯腰卖笑:“两位客官,要来点什么?”
凤云兮忍无可忍地扭过头去:这是她这一路过来,见过最脏的客栈。
应该说,是她这辈子见过最脏的客栈!
郑若水见她一副不愿面对的样子,主动接过话头:“不知道贵店有什么菜色?价格几何?”
小二熟练地将菜名和价格一一报了,同时不断打量着二人。
他因为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早已练就毒辣眼光,此时见二人衣着窘迫,神色却犹带几分傲气,一瞧便知这母女必定是原来身份贵重,只是一朝落难,不得不到小店歇脚,但因为见惯了好地方,看不上这里罢了。
郑若水点了一荤一素,两碗米饭,要了一碗甜汤。
小二心下了然,顶着谄媚笑脸道是,然后转身到后厨催菜。
他走了,凤云兮才把头扭回来,面色发青,朝郑若水道:“母后……娘,我不想吃。”
郑若水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摸到了她鬓边的冷汗,小声哄着:“兮儿,咱们的银子不多了,你且忍忍。况且我们赶了一天的路了,不吃东西怎么成呢?多少吃两口吧。”
她们是匆匆逃出夏国,一路无人接应帮助,身上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是母女二人当了身上所有的钗环首饰,还有价值不菲的绸缎制成的外袍,这才勉强支撑着她们逃入梁国。
但此时也是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毕竟只有支出没有进账,便是有再多金银,也撑不住这样消耗。
凤云兮知道这样不是办法,还是得赚到银子,她们才能在梁国活下去,而活下去是她重新拿回本属于自己东西的第一步。
但她前半辈子都是锦衣玉食,从来没有自己动手挣过一分钱,此时流落民间,正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挣钱的手段,更不知道她一个女子能通过什么渠道挣钱。
凤云兮暗忖着等她们进入凉城城内找个地方歇下之后,就要想办法先挣点银子。
这时候小二送菜上来了,郑若水将那碗莲子甜汤挪到凤云兮面前,小声道:“我特地给你点了一碗甜汤,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再没胃口,也喝一些吧?”
凤云兮低头喝了一口,甜得发腻的味道从舌尖泛起来,她两只眼睛顿时溢满了泪水,险些掉进碗里。
她小声哽咽道:“娘亲,我们为什么会流落到这种地步。”
郑若水说不出话来。
凤云兮一口一口地把那碗甜汤喝得见了底,狠狠地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低着头起身:“我去付账。”
她把面纱重新戴起来,走到柜台处付账。
柜台前站着的掌柜看起来年余六十,灰白掺杂的胡须一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