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的山道上,十余匹快马正沐浴着夜色狂奔。
君九凝被横着丢在马背上,手脚俱是被捆得严严实实,嘴上也被慕云取下她头上的发带绑起来,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骏马跑得飞快,上下颠簸不止,君九凝趴在马背上,只觉得肋骨、脊骨都要被震断了,而她的五脏六腑也仿佛搬了家似的搅成一团,痛得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抽搐。
可是慕云毫不怜香惜玉,甚至还狠狠地抽了一鞭胯下之马,让它跑得更快些。
君九凝只觉得自己要死了。
她想喊却因为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呼呼地叫。
这样生不如死的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儿,慕云才勒住缰绳让马匹停下。
君九凝从马背上滚下来,胸腔火辣辣的疼。
慕云蹲下来,面无表情地解开从绑在她后脑勺的发带,君九凝嘴巴得到解放,第一反应就是呸了一声慕云。
慕云似乎早就预料到对方会作什么,一闪身避开了,他掸了掸衣服,蹲在君九凝面前:“你若是真的吐我衣服上,待会儿就把你绑在马后面拖着走。”
君九凝唇齿间满是咸腥的味道——她因为太过痛苦咬破了自己的唇舌。
听到慕云这么说,她冷笑一声,眼中分明是毫不畏惧的怒火:“你若是想我死,何必用这种折磨人的功夫,一刀下去岂不更是痛快?”
慕云捏起她的下巴,对上她毫不掩饰恨意的视线,笑道:“你还大有用处,死在这一刻的话,我就亏了。”
他口中说着威胁的话,眼睛里是冷冰冰的笑意,心里却在想:君九凝这样不乖,惩罚惩罚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她打伤自己的心腹、闯进他的书房,还偷看了密信。
还引来那么多人对付自己颇费心血建立的云内司。
君九凝坏了他那么多事情,自己留她一条命,还不够仁慈么?
君九凝手不能动,只能被迫抬起下巴,但她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丝毫不认输,既然慕云要笑着威胁她,那她便要笑得比他好看十倍,她倔强地勾着嘴唇,牙齿却紧紧地咬着:“慕云,你今日不杀了我,来日若是落在我手里,今日我所受之辱,你便需要加倍偿还。”
她不清楚慕云为什么一会儿将她丢在一边不理会,一会儿又折辱威胁她,她也不想知道为什么慕云要这么做。
慕云在她心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当初她没想清楚这层,只觉得远离疯子,祸事便波及不到自己,但现在——她知道了自己实在错得太离谱了。
这世间之事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她的所作所为,注定是要和慕云作对,所以慕云眼里容不下她,更不会放过他。
君九凝想通了,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和对方对抗到底——想要不被踩在脚下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他踩在脚下。
就算这点很难,但君九凝知道,倒也不是全无机会。
就算慕云手段滔天又怎么样,她有天然的优势,她清楚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更容易占得先机,就像是她在夏国所做的那样。
只要慕云一日不弄死她,她就有翻身的机会。
慕云不知道君九凝心里在想什么,他对君九凝看向他的那种憎恶目光十分讨厌。
这让他想起当年他还手无缚鸡之力时被欺辱的日子。
君九凝这时候眼中的厌恶,像极了那些人看他的样子。
他用力地将君九凝的脸甩到一边,不想看到对方的眼睛,嘴上还道:“好啊,我等着那一天,但是公主眼下还是想想自己能不能有命活到那一天吧。”
他把君九凝脚上的绳子解开,把她从地上提起来,单手拎着抛上骏马。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让君九凝横着趴在马背上,但他也没有上马。
君九凝心中忽然警铃大作。
慕云往马身上狠狠抽了一鞭,他看着君九凝忽然变得惊恐的目光,残忍地笑了笑:“公主,可要抓紧了!”
大马如同离弦之箭,长长地嘶鸣一声后,撒开腿朝前奔去。
君九凝两手还被捆着,情急之下只能抓住马背上的鬃毛。
她若是不抓紧,就会被颠下去,但她一用力,马儿吃痛,跑得就更野了。
但君九凝精神紧绷着,根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山道的另一边就是深崖,掉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的!
慕云带着人追了上来,看着狼狈的君九凝,仿佛在看一个小丑,眼中有着嘲弄。
君九凝咬牙转头瞪了他一眼,失去束缚的长发在快速从她身边拂过的风中上下飘扬。
即便她处于这么不堪的境地之下,一眼望去,在狡黠明亮的月光下也恍如神女下凡。
神女心里在问候慕云的祖宗十八代。
山路渐渐走到尽头,君九凝看着前方宽阔的平地,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边上的山崖,心里不断祈祷着这马不要发疯,乖乖地把这最后一段路跑完。
她“被迫”骑的这匹马似乎累了一天了,此时也有些后劲不足,比起方才速度减慢了不少,君九凝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放下来一丁点。
但这时慕云追了上来,手上还捏着那条细长的、仿佛噩梦一样的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