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多打量了谢斐几眼,笑呵呵道:“想必这位就是谢小娘了吧?老身是奉圣上之命,特来照顾裴公子的。”
谢斐顿时手足无措,“呀”了一声后六神无主道:“这这这,宫里来了贵人,怎么也没人提前知会妾身?妾身不懂规矩,敢问该如何接待嬷嬷?”
徐嬷嬷笑得热情朴实,看着很好相处。
她道:“老身是来伺候的,哪里需要小娘费心招待?您就当我是下人,有什么要老身做的,尽管吩咐就是。”
谢斐惶恐道:“我家主君何德何能,竟能得此殊荣,劳嬷嬷您伺候呢?”
徐嬷嬷正色道:“小娘此言差矣。裴大将军劳苦功高,裴公子作为他唯一骨血,圣上岂有不重视的道理?”
谢斐一边称是,一边请徐嬷嬷进去。
徐嬷嬷又给谢斐介绍了两位太医,以及几个如花似玉的宫女。
到了屋内,徐嬷嬷先去查看状况。
假裴渊躺在床上,面白如纸,嘴唇乌黑,即便在昏睡中,额上也尽是冷汗。
徐嬷嬷小心翼翼坐在床头,吩咐宫女们,“去打盆热水来,待老身给裴公子擦拭了身子,再请太医诊脉。”
说话间,徐嬷嬷已扫视了假裴渊全身。
头发有烧焦的地方,更多已经剪掉,剩下长短不一的好些碎发。
露在衣裳外的四肢和脖子等处,也有烈火烧灼后留下的浅浅伤痕。
待宫女打了水来,徐嬷嬷不动声色地掀开假裴渊的衣裳,手指在腰侧的“胎记”上流连片刻。
谢斐看在眼里,于一旁轻声啜泣。
“都是我不好,卑微之身,竟也让主君舍命救我。要是主君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徐嬷嬷一边擦拭,一边说道:“老身也听说,是裴公子将小娘从火海中救出的。看不出公子风流多情,却也是性情中人。”
谢斐抽泣道:“之前主君患病,一直是妾身在照顾。妾身也本以为,主君对妾身毫无情义,却没想到……”
徐嬷嬷耳目灵通,来之前又已打听了裴家四房的事,故而明白谢斐在说哪一桩。
假裴渊患上花柳病,别人都退避三舍,唯独谢斐上赶着照顾。
许是那时候,患难见真情,才有了如今的情义。
徐嬷嬷给假裴渊擦拭了后,太医们才上前诊断。
谢斐请徐嬷嬷先到隔壁茶水厅里落座,再叫下人奉上糕点。
期间,她坐立不安,时而咬着手绢低低的哭,时而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地板都要被跺穿了。
徐嬷嬷笑道:“谢小娘与裴公子,似乎不如外面传的那般疏离?”
谢斐羞红了脸,声若蚊吟道:“妾身卑微,本是不敢多想的,可谁知主君他,他,他竟然不顾尊贵之身,舍身相救,妾身实在是……”
徐嬷嬷眸底渐深,却只是又随口揶揄了两句,没有多问。
不多时,太医出来,颇有些难以启齿。
徐嬷嬷还要回宫复命,追问之下,他们才说状况的确不大好。
徐嬷嬷又说,裴公子是裴大将军唯一血脉,无论如何都要将他救回。
太医们不敢担保,只答应尽力。
黄昏时,徐嬷嬷才走人,把宫女们留下伺候。
谢斐目送她的车驾离去,才悠悠回府,到了屋里。
她在房中没找到裴渊,又去隔壁假裴渊的屋里。
果然,裴渊倚着窗,定定看着床上的人,不知在作何感想。
谢斐进去,低声叹道:“看得真严实。”
那几个宫女在外面守着,随时会进来“突袭”。
裴渊道:“皇帝要确认,侯府的‘裴渊’,还是不是他落下的棋子。”
谢斐追问,“如果不是呢?”
裴渊无声冷笑。
如果不是,那架在侯府脖子上的刀,将更加锋利。
谢斐明白,当务之急,是要让皇帝确信,现在的“裴渊”,还是那个假货。
老侯爷之所以连夜在假裴渊身上做出痕迹,也是预料到皇帝会派人来查验。
幸好谢斐也提前给假裴渊扎了针,让他一直昏睡,否则他要是闹起来,恐怕徐嬷嬷那么精明的人会看出异样。
谢斐看看裴渊,心下叹息。
虽说是知道了这人的真实身份,可怎么反倒更不能置身事外了?
她跟这裴府的牵连,真是斩不断理还乱。
当夜,安远侯独自正于书房里研读兵法。
裴渊悄无声息地出现时,老侯爷放下了兵书,静静看着他。
裴渊跪地,恭顺叩首,挺拔如玉树的身姿清朗修长,在烛火下投出摇曳的影子。
“裴渊,见过祖父。”
安远侯闭了闭眼,将满目辛酸都掩藏起来。
他上前扶起裴渊,以慈爱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断拍打裴渊胳膊。
“好,好,你还活着,比什么都好!”
裴渊垂下眼眸,歉疚道:“我不确定爷爷身边是否有圣上安排的眼线,因而五年来不敢跟爷爷联系。害爷爷为我担心,是我无能所致。”
安远侯老泪纵横,闻言又叹息着按住他的肩。
“你按兵不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