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裴渊哀叫一声,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嘶哑惨痛得不行。
下人们乱作一团,纷纷跪地求侯爷息怒,连姬妙璇和萧世蓉也再度跪下,却没替假裴渊求情。
假裴渊几乎要吓得尿裤子了,眼泪鼻涕一把流。
眼看安远侯还想动手,老太太连忙护在假裴渊身后,当真像是一个慈祥无比的祖母。
“侯爷,渊哥儿都成那样了,你就不能多心疼他吗?”
安远侯沧桑的脸上满是怒火,愤恨之意几乎要化作火焰喷出来。
“心疼?他年纪轻轻不思进取,只知道花天酒地,这才惹了一身病!我不给他几鞭子,他如何能清醒!”
老太太苦苦哀求道:“他再不对,也是裴家的骨肉。他如今体弱,你这几鞭子下去,他如何能受得了?”
安远侯更加愤怒,厉声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称是我裴家的人?我裴家要是有这等废物,早该一枪刺死,免得丢人现眼!”
老太太苦口婆心道:“渊哥儿是你亲生的孙子,又是四郎留下的唯一骨血,你何必说这种不像样的话?且他还是在你膝下长大的,你都忘记,从前是如何疼爱他的吗?”
安远侯气得发抖,痛心道:“我也曾对他寄予厚望,可惜他自甘堕落,早知如此,我当年何必费心栽培?”
假裴渊瑟瑟发抖,埋头不敢去看安远侯的反应,哆嗦的嘴皮子不断嗫嚅:老不死的,待我好转,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安远侯似乎看穿他的不甘,还想动手教训,老太太和奴仆们都苦苦求饶。
安远侯怒不可遏,又怕自己一怒之下真的做出打死孙子的事情来,便一鞭子抽在地上,发出啪的巨响后,又调头走人。
众人恭送,唯独谢斐傻眼。
不是,这就特地进来抽一鞭子,至于带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吗?
谢斐本就不理解,安远侯为何要带军队进后宅,此刻更加迷茫了。
但看其他人脸色,好像都不意外。
假裴渊不知道是畏惧还是悲哀,竟呜呜地哭起来,当今是浪费了那张好看至极的脸。
因他哭得太惨烈,一抽一抽的,随时要晕过去的模样,萧世蓉便出来说,不如先让主君去厢房稍作休息。
老太太做主,叫人先送裴渊去房里平复心情,余下的事稍后再说。
他被安排在谢斐所在的院子里,跟谢斐的厢房仅隔着一堵墙。
小厮们抬着他进了房间,从头到尾,他没有自己走过一步。
明明也不是瘫了,却不肯自个走动,若是长时间这么下去,真跟瘫痪没区别了。
谢斐站在院子里,不知何时,萧世蓉也走上前来。
听到屋里断断续续传来的哭声,萧世蓉鄙夷道:“堂堂一个大男人,被抽了一鞭子就哭成这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边关活下来的。”
跟这种懦弱自私的东西共度一生,简直是人生的耻辱。
谢斐不动声色道:“大娘子跟主君也算表兄妹,想必幼年时,应该有情分在的?”
萧世蓉冷艳一笑,望向谢斐。
“情分又如何?谢氏,你我是同一种人,即便你再装得云淡风轻,可骨子里依然清高。你都看不上这窝囊废,难道我能?”
幼年时,因为母亲们的关系,她跟裴渊的确共度过一段时光。
那时候只是表兄妹,无关情爱。
萧世蓉心高气傲,裴渊则是那个相对温和包容的人。
萧世蓉还记得,那时候她常闯祸,因害怕被父母训斥,总躲起来不肯出面。
裴渊会轻叹一声,帮她收拾了烂摊子,然后板起脸,摆出兄长的谱,老成地教训她。
她心里服输,嘴上却不服气,反过来欺负裴渊。可裴渊总因为她是妹妹,对她忍让几分,在长辈们面前也不会告状。
所以即便后来,从太子妃候选,沦为裴渊的妻时,萧世蓉也不是彻底的绝望。
她不断安慰自己,不能入主东宫,若是能嫁给表哥,也算不错。
至少知根知底,又有一层缘分在,表哥更是个豁达从容的人。
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嫁入裴府后不久,边关出事,裴大将军战死,裴渊也被送返回京。
第一眼看见那人粗鄙浅薄的德行,本就抑郁的心,再次沉到谷底。
她始终想不通,幼时那个风光霁月,惊艳卓绝的表哥,怎么就成了那副恶心的模样?
事到如今,连幼时的情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世蓉望着敞开的房门,听到里面传出的假裴渊嘶哑的嚎哭声,没有半点怜悯。
不知想起什么,她轻笑一声,又对谢斐道:“老太太晚上要办一场家宴,你也来吧。”
谢斐就在侯府,没有不去的道理,因而躬身道:“妾身会准时赴约。”
萧世蓉又玩味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离去。
谢斐慢腾腾地走到房门口,望见假裴渊正被人从椅子上挪到床上,依然是脚不沾地,仿佛腿脚已经废了。
他喊不出多大声音,只牙关哆嗦,嘴唇嗫嚅喊着“凤儿”,一遍遍地呢喃,仿佛多深情。
若是苗凤儿九泉之下有知,是感他如此情深,还是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