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办公室偌大又冷清,三面全景落地窗洁净明亮,举目眺望,远处地平线裹挟着初阳曦光,穿过厚重玻璃,温柔铺洒在男人清贵挺拔的后背。
每次踏进这间办公室,梁微宁总能第一眼,看到苏醒在大厦后方的蔚蓝海港。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视觉冲击。
就仿佛,来到这里的每一个清晨,都在无数次重获新生。
咖啡放到桌上,梁微宁低垂的视线里,是男人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骨分明,根根修长,当那只手端起咖啡啜饮,腕间钢表更显气质成熟温贵,稀松平常的举止间,有着三十岁男人久居高位的自控与漫意。
做完一切,梁微宁准备退出去。
却听陈敬渊淡声将她叫住,“梁秘书昨晚没睡好。”
男人说这话时,目光未抬,平淡视线静落于案前的项目计划书。
梁微宁闻言稍怔,下意识用手碰了碰眼睛下睑。
内心暗想,莫非粉扑得不够厚,没遮住黑眼圈?
下刻,大老板一句补充便让她死的明白。
陈敬渊抽空扫了眼旁边咖啡,不紧不慢提醒:“加了糖。”
嗯?
空气安静,梁微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竟然,加糖了!
有些茫然。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煮咖啡时晃神导致,这么低级的失误,平时几乎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梁微宁愧疚地走过去,端起咖啡往外走,“抱歉陈先生,我去重新换一杯。”
陈敬渊没说话,自始都未显露出任何喜怒,只在女孩毫不犹豫就转身离开时,文件上的签字笔尖微微一顿,但仅此半秒,随即又恢复正常。
第二杯咖啡再送进来,是八分钟后。
比第一次快了两分钟。
办公桌前,陈敬渊面色平静地问她,“如何确定,这杯我就一定会留下。”
梁微宁一脸笃定,“若是再不合口味,您可以立马辞退我。”
他抬起眼皮,不动声色掠过一身职业套裙的女孩,转而锁住那杯咖啡。
静默两秒,陈敬渊拿了支烟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点燃。
打火机小砂轮发出轻擦声,在梁微宁心里划出浅浅波纹。
注视着男人背影,她大胆问了句,“陈先生刚刚喝的那口咖啡,真的加过糖?”
话落下秒,梁微宁似乎感觉到空气下沉几分。
落地窗前,男人高大的身形未动。
面对女孩事后质疑,陈敬渊缓缓吁出一口烟,夹烟的手自然垂在身侧,说话时,整个人的气息始终那般从容平稳。
他淡淡反问:“梁秘书自己经手的东西,尚且都无法自判,又为何要多此一举,从旁人口中找答案。”
听到这里,梁微宁轻声反驳:“不是旁人,您是陈先生。”
“有何不同。”
陈敬渊垂目掸了掸烟灰,低嗓依旧情绪难辨。
沉默两秒,梁微宁说:“陈先生是我的直属上级,我拿您的工资,受您庇护,如果不能信您,该信谁?”
诚如昨日,周家太子爷当着陈敬渊的面诱她跳槽。
倘若对她没有足够信任,面前男人,又怎会留她独自一人在牌桌。
本港权贵圈皆知,陈先生平生最痛恨被人背叛。
由此能常驻他身边的人,务必都毫无悬念的百分百忠诚。
但忠诚是相互的,不是么。
作为他的首席秘书,她忠于他,所以那晚在会所,他也会为了护短,而将陈邵安送进局子。
对外宣称,是为磨一磨那纨绔少爷的性子,实则是为让她安心。
经此之后,梁微宁确实有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底气。
这种感觉很微妙,是她在进中港前,无论如何都未预想过的。
就好像,见惯了资本家薄凉无情的一面,却在陈敬渊身上,体会到了另一种不同的温度。
女孩推心置腹的一句,似乎并未激起陈敬渊的情绪起伏。
满室静默间,他缓步走到办公桌前,将手里的香烟揿灭在黑色烟灰缸里,语气如常,“有些话从梁秘书嘴里说出来,倒意外的悦耳又顺理成章。”
什么意思,听着不像在夸她。
梁微宁心神一凛,干巴巴地问:“陈先生需要我立誓吗。”
陈敬渊抬目,深沉视线落于她一本正经的脸上。
须臾,见他淡笑了下。
这声笑,让梁微宁回想起上次在薄扶林别墅,陈敬渊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随口瞎掰说有。
所以,是不是证明,自己刚刚又重蹈覆辙,自作多情唱了一出独角戏?
外界传言没错。
论洞察人心的本事,陈敬渊确实强悍如斯。
梁微宁轻叹,自己还是太嫩。
思绪间,话题终结于身后的几下敲门声里。
片刻,特助徐昼推门进来。
看到梁微宁也在,后者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一份人事调动文件送到陈敬渊面前。
徐昼压低声线道:“董事长那边没签字,恐怕得让您亲自出马。”
听到结果,男人没什么反应,似乎早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