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繁衍机器吗?”苏明安说。
爱丽莎沉默片刻:“我觉得,如果诺丽雅能老老实实成为繁衍机器,外城那么多人根本不会被抓捕,我也不会被爸爸交上去。她毕竟是机器,不是人类。
但是,她也有追求自由的权力,所以,我不知道……”
她的语声颤抖着。
尽管表情很冷淡,她内心依然很害怕。
从小到大,她一直被灌输“要接受改造”,“要成为机器”,“要延续白城的下一代”的概念。
她像个伟大的牺牲品,像个供人挑选的商品,被供养在玻璃橱里。
——你要穿好洁白的婚纱,梳好长长的头发,像个洋娃娃、睡美人、或是一朵盛开的白蔷薇。】
——你要纯洁、美丽、逆来顺受,你不该拿刀和枪,不该有血与火,你要绝对忍受外界的觊觎、窥视、掠夺和恶意。】
——你不该具有独特性,你要习惯等待、忍耐、沉默,最后成功被人挑选,接走。】
……可没人告诉她,一个自由的女孩子本该怎么活。
他们一代代人,这么受苦,居然只是为了成就领导者荒谬的爱情?
凭什么?她感到愤怒。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争取到了和平,我能一直听你弹钢琴吗?”爱丽莎颤抖地说。
她的眼神很亮,她无比向往和平。
“也许。”
“我们会赢吗?”她问。
“会的。”苏明安说:“不会再变成……无法拯救】的局面了。”
他扔掉档案,纸张如雪般飞舞。
……
外面下了暴雨,在凌晨时分,格外寒冷,天色极沉。
一登上地表,苏明安便看见了——立于暴雨中的上百名白城居民,如一块块立起的黑色枯木。
白雄逃离前嘱咐了这些居民,叫居民拦住苏明安。这些居民的亲人大多被送入内城改造,所以身边空无一人。
见苏明安带着爱丽莎从通道上来,居民们群情激奋。
“——你会遭到报应的,反抗军首领,你的野心丑恶至极!我们永远遵从白雄大人的领导!我们要在这里拦住你!”有人高呼。
“——快,大家拦住他!”有人呼喝。
苏明安看见了这群人眼中的丑恶,他向前踏了一步。
“居民们,听我说。”苏明安说:“白雄今天没有机械军的保护,这是杀了他的唯一机会,如果想要改变这座城邦病态的命运,就让我过去,杀了白雄。你们的亲人会回到你们身边。”
反抗军已经全面开战,白雄不可能往内城逃,他只能往外逃,往荒无人烟的郊区逃,拖到机械军全灭反抗军。
——所以,苏明安在抢时间。
他必须要追上白雄,及时杀死白雄,这样一来,受白雄控制的机械军才能休眠。不然,反抗军会死伤惨重。
——这是颠覆城邦的最好机会,是能够改变命运的路。
反抗军蓄势到今天,就是为了全面开战。苏明安接过了首领伊莱文的担子,来到了这个最关键的时间点。
“……哈。”
一声冷笑,在冰雨中分外清脆。
“为什么要改变?这样不挺好的?”一个穿金戴银的男人冷笑,他满脸横肉,腮帮鼓起:“亲人有什么用,当然是自己享乐最舒服,反正我们注定没有后代!”
“——没错,我们只要金钱,要火腿,要面包!”
“——拦住这个人,把他身后的少女也抢过来!”
他们早已明白——同样是死,有钱人会葬在神父公墓,没钱人会横尸烂在下水道里。就算是同样30岁都会死,有钱人可能因为痛苦的自杀了,没钱人可能因为没钱治病病死了,骨灰被拉出来,转眼就被卖去配冥婚。
所以,既然还没有到要死的地步——就让他们有钱!只要有钱,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什么荣誉,什么哲学……都抵不过一个词“有钱”!
听着这些话,爱丽莎迷茫地抬起眼。
苏明安的眼睛,正与她视线相对。
他的眼中,酝酿着某些震彻着的情感。
她一动不动地回视着,像有什么奇异的东西正在心尖一点点流逝下去。
……为什么人们会变成这样?
他们连最基本的亲情都丧失了吗?
“爱丽莎,这座城市病了。”苏明安说。
——他可以看见人们眼中的欲望。
他们高呼“正义”,高呼“城邦”,说要剿灭他这个胆敢反抗白雄的匪徒。
这所谓被血缘亲情捆绑的利益,究竟是伟大的“牺牲”,还是极其恶劣的放逐?
反抗军努力至今的全面开战机会,还有关娜等潜伏者冒死送出的刺杀白雄的信息,没有被机械大军销毁——反而要被这些居民自己阻截了。
何其可笑。
这些居民主动地,要继续成为白雄的狗。
奴性扎根在他们的血管和脊骨之中,麻木成为他们脖颈的项圈。
“少女,不要帮助这个匪徒!”有人朝着爱丽莎高呼,斥责苏明安为匪徒。
爱丽莎抬起头,雨水落在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