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兵大败,狼狈退回山寨。田启如丧考妣,下令紧闭寨门,不知如何是好。
有明一代,常有土司桀骜不驯,乃至与官军交战。开始时,土司兵可借助地形优势挫败官军。但这只会招来更多的官军,为土司兵所不敌。若土司不肯投降,官军就会穷追猛打,直至土司屈服。
这其中的教训太多了。当年大藤峡瑶人起义,瑶人最后退到大藤峡悬崖峭壁之间,仍被明军攻破。
以金秀土司的实力,真要与永安军死磕,只得坚壁清野,退往深山老林。就算打败了永安军,岑丹初背后还有永安莫氏,还有焦琏,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田启坐于大堂,愁眉不展,只顾喝闷酒。又分派亲兵,出寨刺探敌情。不出意外,永安军已经迫近土司寨扎营,离寨门只有二里。
这一仗打得真是窝囊,土司兵在未时出击,人马多于敌人,却连敌人的毛都没摸到,就已兵败如山倒。
眼下人心惶惶,土兵战意全无。该死的瑶人!该死的土兵!从来都不值得信任!
西南土司祖上既有汉人,也有少数民族。但不管出身如何,土司在语言文化、心理认同上已经高度汉化。即便土司祖上是少数民族,他们也会修改家谱,冒充汉人。
田启计无所出,愁叹不已。想乘夜劫营,又苦无实力。想放弃山寨,坚壁清野,又不舍得。想投降岑丹初,又不甘心。
一员亲兵跌跌撞撞地跑进大堂。田启吓了一跳,却见他脸上难掩笑容,说道:“老爷,将士们都回来了!”
回来了?几个意思?田启把脸一沉,喝道:“慌什么?说明白点!”
土司老爷正在气头上,亲兵凛然一惊,收起了笑容,说道:“回老爷,永安军遣返俘虏,送还甲仗武器,还派了使者过来议和。”
竟还有这种事?田启满腹狐疑,问道:“你怎么知道永安军是来送还俘虏武器的?”
“小人弟弟被永安军所俘,正在寨前叫门。”
“哼!”田启冷哼一声,问道:“事出反常,必有奸诈。或许,俘虏中就有细作,想赚开寨门,夺我山寨。没我的命令,不许放一人入内!”
“诺。”亲兵大失所望,悻悻而去。
田启很快食言,因为俘虏中有他的儿子田源。
“父亲!请开寨门。俘虏中都是土兵,实无奸细!”
田启站在寨门上,看到儿子安然无恙,备感欣慰,说道:“源儿,此话可当真?你没受委屈吧?”
田源二十出头,为田启的长子,说道:“父亲,千真万确。永安军并未加害我们,岑大帅找我谈话,诚心结交父亲,并无歹意。”
何国驺举白旗,在一旁说道:“千户,令郎的话你总该信吧。我奉大帅之令,赤手空拳,还是一个人,想与千户谈谈。”
田启将信将疑,在俘虏中扫视一圈,并未发现异样。再看看周围亲兵,多有亲人同袍在俘虏中,眼神不舍。
他只得长叹一口气,说道:“你们把武器扔到三十步之外,尔后结队入寨。”
俘虏们照作,丢弃武器。田启则亲率亲兵,拉弓搭箭,如临大敌。
幸好,真如田源、何国驺所言,俘虏中并无奸细。田启犹不放心,令人紧闭寨门,严加戒备。
父子相见,抱头痛哭。田源说道:“父亲,我看岑丹初为人不坏,既肯释放俘虏,可见并无敌意。如今,咱们已经战败,理应转换立场,与之合作。”
“嗯”,田启点点头,说道:“士卒战败,本就人心惶惶。俘虏归来,都感谢岑丹初不杀之恩,更无战心。为今之计,我也只好向他负荆请罪了。”
于是,田启请出羁押已久的莫光书,又召见何国驺,以礼相待。
何国驺谨遵教导,并无胜利者的倨傲,仍向田启拱手行礼,说道:“千户,这是大帅的亲笔信,请过目。”
田启浏览过信件,长舒一口气,将信件交给田源,未及言语。
何国驺与莫光书对视一眼,说道:“岑大帅说了,下午两军交战,实因误会。为表诚意,他特意下令谴返俘虏,归还武器。大帅仍想与千户合作开发矿藏,只在金秀设置矿监,不设巡检司,条件与之前完全相同。”
莫光书则说道:“田兄,岑大帅志向远大,光明磊落,决非宵小之辈。开发矿藏事关火器,火器则为杀敌利器。田氏世受国恩,请田兄以国事为重,开放矿藏,助天军打造火器。”
田启面露惭愧,说道:“田某败军之将,不敢言勇。若论忠君报国,我金秀田氏亦不遑多让。远者如松锦大战,金秀土司曾派兵参战。近者有何督师在湖广,金秀土司亦曾派兵助战。
“诚如大帅所言,今日之战纯粹是误会。田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自量力,带兵冒犯大帅,实在罪有应得。开发矿藏之事,自无不允之理。今晚,我便派人回访大帅,商量合作之事。”
议和是件大事,田启不敢仓促行事,还是要先派人探试下岑丹初的态度。
田源却自告奋勇,说道:“父亲,岑大帅明知我为土司长子,却仍旧放我回来,足见他大度宽容。孩儿自请出使,以表田氏诚意。”
田启犹豫再三,既欣慰于儿子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