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晨曦初露,凉风习习,阳光尚未炽烈,适合练兵。督标左协已经早早集合,在校场上训练多时。
一、二、三各队展开,各分一片区域,主要练习对打。得抓紧时间训练,下午就得出城,把战马拉到城外吃草。
作为焦琏的标兵,督标中军、左协、右协都驻扎在桂林城内,其余各镇兵马都驻在城外。
不久前,一场疫病席卷城外驻军,所幸病亡不多。战争年月,疫病是常有的事。战死的军士无人收殓,尸体污染水源,或为禽兽所食,禽兽又为饥民所食,疫病就会蔓延开来。
还好标营都驻扎在城内,免于疫病。
新官上任三把火。岑丹初统领督标左协,在中军招募童子兵,意图有所改变。一、二、三队都是焦琏的亲军,追随焦琏已久,丹初只得稳中求进,悉心笼络。
他做过三队队长,虽然时间不长,却与官兵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升任左协统领后,丹初推荐陈武继任队长。陈武是焦琏的亲兵,和丹初一起来到三队。
此中用意,焦琏一清二楚,欣然同意。
中军坐营官被视为统领的属吏,一向不受重视,丹初有权自主选任。出人意料的是,丹初任命三队队副冯琳为中军坐营官。
冯琳已经四十多岁了,老成持重,勤勤恳恳,是焦琏的老兄弟,也算是丹初的长辈。他锐气渐失,但谨饬本分,担任坐营官倒也合适。
陈武由队头升任队长,空缺由二哨长匡时升任。匡时有勇有谋,将帅之才。冯琳留下的队副一职,则由一哨长吴捷升任。
另外,小卒何国驹立下赫赫战功,按律官升两级,授为哨长。
一队、二队在战场上表现不如三队,人事变动不大。丹初后来居上,对两个队长也非常客气,不轻易干涉两队的内部事务。
对于中军童子兵,丹初可以棍棒立威,逼他们认真读书,不久之后,就可以掺入思想教育。
标兵多骄兵悍将,想以棍棒立威,根本就行不通。想在左协设立教导队,用来培养骨干,笼络心腹,暂时也行不通,只能徐徐图之。
关键在于一队长魏国松。他年纪三十五六,争强好胜,在老标营威望很高,自视队长第一。二队长年近四十,性格平和。
擒贼先擒王,丹初若要在左协建立威信,首先就得降服魏国松。
“不对!这种花枪好看是好看,战场上并不实用。”
岑丹初来到一队,见老兵正在教授新兵使用长枪,当场指出问题。
老兵显是不服,虽不敢当面反驳,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一队长名叫魏国松,标准的陕北老卒,擅使长枪。因此,他组织一队训练,便以长枪为主。
魏国松资历老,见丹初说话不客气,便回怼道:
“此马家长枪也,承于杨家梨花枪,奇正虚实,进锐退速,不动如山,动如雷震。若说马家长枪不管用,那么依协台高见,什么枪法管用呢?”
魏国松枪法一绝,丹初并没把握胜他。不过,那名老兵的枪法确有漏洞,丹初已有破他之策,便说道:
“兵法曰,‘单手一枪,谓之孤注,此杨家枪之弊也,学者为所误甚多’。我不擅使长枪,却也想与这位老兵切磋切磋,如何?”
老卒不敢答应,魏国松却没有顾虑,说道:“老毕,你和协台切磋切磋,手上注意轻重。”
两人各执一根长棍,权当长枪,各离五丈远。一队的官兵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围观过来。
一个是百战之余的老兵,一个是年轻气盛的协台,对阵长枪,孰胜孰败?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握紧长枪,步步逼近,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真要临阵实战,不外乎求快求狠,花架子是要不得的。
“咣啷”一声,枪杆相交,格挡开去。老兵收住步子,打算收回长枪再战。
丹初却向前急趋几步,两手合力收缩枪杆,双手改握枪杆前端,倏忽间离老兵仅剩一步之遥。
高手过招,一招就能分出输赢。老兵还要躲避,却听魏国松说道:“好了,停吧。老毕,你已经输了。”
他转身对丹初说道:“协台,您的枪法出人意料,国松佩服。”
众多官兵不明所以,一脸错愕。
魏国松解释道:“若是真枪实战,协台的枪尖已经近在咫尺,老毕的枪尖还在五步以外。长枪以枪尖取胜,不以枪杆取胜,故协台必胜。”
众人恍然大悟,对丹初敬畏有加。
丹初淡然一笑,说道:“戚武毅早就说过,长器必要短用。长枪架手易老,若不知短用之法,反被长所误。我年轻,不像诸君这样久经战阵,只不过多读了几本书,从书本中有所领悟而已。”
看魏国松还是有点不服,丹初有意压折他,说道:“三队有一哨长,擅使藤牌,是栗木岭之战的大功臣。以藤牌破长枪,古已有之,今日不妨让他一试。”
何国驹手持藤牌,受命来到一队。
军士们见他一副瑶人模样,指指点点:
“原来是个土人啊。”
“听说还是个瑶人哩。”
“那不和大太监汪直同族同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