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岑丹初起床巡夜,步入夜色之中。
队长职位不高,却非常重要,直接与士兵打交道,就像现代的连主官一样,是真正的基层带兵人。
军官再往上走,哪怕只是把总、千总,也不再直接带兵,通过层层指挥,把军令传递到队一级。
统帅的军令,最终将传达到队一级,由队长带领伍长执行。为统帅者,如果不知如何带兵,不知队一级的运作,无疑是不合格的。
岑丹初做了队长,不必再站岗放哨,但需要起夜巡营,把标营各个哨位检查一遍。
今晚轮到三队巡营,队长、队头、队副三人分时巡查。丹初资历最浅,挑选三更时分巡营。
这个时间段很不好。人刚刚睡着,又要起床巡查。巡查一遍要小半个时辰,回来后又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西风渐紧,月亮被乌云所遮,星光稀微。
若说帝星晦暗、王气不振,自然是迷信。可看天气,似乎又要下雨。若再像三月初那样大雨十日,情况可就不妙了!
丹初巡视过全营,花费了小半个时辰。回到三队,见哨兵已经换成了曹煜。
见到丹初巡营归来,曹煜依然一丝不敬地问对口令,作风相当严谨。
经过十几天的相处,丹初已经融进了三队,与几个伍长打成一片。
十个伍长里,有三人最为出色,分别是匡时、曹煜、吴捷。
匡时最年轻,二十出头,头脑灵光,有勇有谋,乃将帅之才。曹煜年纪最大,老成持重,经验丰富,乃守成之才。还有一个吴捷,年近三十,勇不可当,箭无虚发,乃先锋之才。
岑丹初已经盘算好了,下步扩军,在队与伍之间增设三哨,就以三人为哨长。
吴捷作一哨哨长,临战充先锋;匡时作二哨哨长,临战充中军;曹煜充三哨哨长,临战充后卫。
巡营一周,环营走了两三里路,丹初睡意全无,干脆曹煜聊了会天。
“老曹,最近队里有什么动静?兄弟们都在想些什么?”
曹煜搬弄下火堆,放下烧火棍,说道:“兄弟们都很挂念家眷,期盼早日团聚。都说刘铁棍拥兵自重,迟早必会降清。老营驻扎在黄沙镇,离全州、武冈很近,处境危险。”
刘承胤恣意跋扈,世人皆知。一个小小伍长,都知道他不可靠。永历帝竟还幻想依附于他,岂不悲哉?
岑丹初心中涌起一股悲凉,旋即说道:“老营的事,大家可以放心了。大帅已经做过决断,连夜派人向黄沙镇送信,请马镇携带老营来桂。”
曹煜的家眷也在黄沙镇,闻此消息,异常欣喜,说道:“大帅英明,兄弟们都可安心了。”
丹初问道:“请教老曹,何以认为刘铁棍必反?”
曹煜为人谨慎,说话很收敛,对道:“当年,何督师在湖广,有权节制刘铁棍。铁棍不服,派兵到督师老家,以索饷为名,执其子。督师无奈,与之联姻。
“去年,清虏寇湖广,督师左支右绌,屡战屡败。铁棍为督师亲家,忌督师出己之上,不派一兵一卒,坐视督师溃败。
“我听说,督师使节、亲军过武冈,铁棍必折毁之、抢掠之。是故,督师部下过湘南,往往绕过武冈。铁棍对待亲家尚且如此,又焉能指望他忠于朝廷?”
一个伍长都知道刘承胤必反,可知他将来必会降清。
岑丹初百感交集,与曹煜寒暄片刻,回到帐内休息。
队长是低级军官,和士兵睡在一起。账内睡着第一伍、第二伍八名军士,此刻磨牙放屁,鼾声四起。
岑丹初睡不着,默默思考起来。
自从穿越以来,他已经目睹了各种乱象惨状,心硬如铁。他立下了战功,取得了焦琏的信任,在军中暂时站稳了脚跟。
焦琏是个好领导,没有歪心思,满腔忠义,勇猛敢战。跟着他,自身的安全不成问题,还可以慢慢积蓄力量,徐图壮大。
只是,焦琏有将才而无帅才。南明内忧外患,波谲云诡,以焦琏的才干,恐怕难以应付如此复杂的局势。
岑丹初穿越前是个中年社畜,嗜好历史军事地理。他知道焦琏这个人物,却并未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
大概,他和“岭南三忠”、“永历四将军”一样,都以忠义气节闻名后世。至于他在历史上的作用,则远远不及李定国、郑成功、张煌言等人。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目前而言,局势正在恶化。但焦军士气振作,上下一心,未来仍可一战。自己身处标营,发展势头很好,应当再接再厉,在大局糜烂之前,积蓄好力量,争取能够自领一军。
放眼长远,未来的目标是什么?
穿清不造反,菊花套电钻。投降满清做奴才,对于岑丹初来说,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
造反有可能成功吗?当然是有的。
满清以异族临御华夏,得国太易,基础脆弱如纸。
论兵力,满清的核心军事力量是满洲八旗。入关前,满洲八旗有三百零九个牛录,加上十八个半分牛录,总兵力不到六万。
满清人少,对兵力数量讳莫如深,公文从不披露军队数量。即便是满文老档,也绝少记录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