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排大红灯笼高悬碧瓦飞甍,一扇旧木牌匾酣卧雕梁画栋。
牌匾上,嵌着金漆的三个字已逐渐模糊,可门前的木槛儿却是始终光亮着,亮得能照映出每一个踏上来的人影儿。
这里,便是十二楼。
已有些年头的十二楼,却也是永远年轻的十二楼。
昨日黄花犹未落,又卷鸳鸯新帐。
何处青钱沽酒,谁人红袖添香,新诗吟罢凤求凰,梦里一枕黄粱。
这里是销金窟,这里是销魂所,这里亦是那春闺无望,满纸荒唐。
折了韶华空悲戚,道是千金易求,难得有情郎。
今日十五,十五月圆盈满天,阖家相聚尽欢颜,正是赶庙会的好日子。
可相比着前面一条街的吆喝喧闹,这里的确显得有些冷清。
门前冷落鞍马稀,好像永远不会有人来,可人每次在这样想的时候,就会在蓦然抬首间看见新的客人走进去。
马车,伴着磨损的车轴声,轱辘轱辘。
一辆马车穿街而过,最终,停在了十二楼的门前。
一只手撩开了车厢前的帘子,女人的手,肉嘟嘟的,还很稚嫩。
一双眼睛悄悄地躲在帘子后面,好奇而又羞怯地张望着,这是个她从未涉足过的世界,另一个世界。
“都说这十二楼是江陵的繁华之所,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啊。”
弄梅的小嘴一撅,一把扯开了帘子,颇为叹惜地摇着头,她边说着,边挑衅似的看着对面坐着的人。
车内有四个人,四双眼睛,一个顾盼生辉,一个目光如炬,一个烟波流转,一个空无一物。
荼蘼朝车窗外瞧了瞧她所谓的不过如此,只是颇为认同地解释道,“应该的,毕竟谁没事儿干,大白天的来逛窑子。”
“嗯?”
身旁的两个小姑娘齐齐地望着她,竹叶青也在一旁笑而不语。
这大白天请人来逛窑子的人,除了她,又能是谁呢?
荼蘼干咳了两声缓解此情此景的尴尬,第一个跳下马车,对车厢里的人摆出了请的姿势,不管这人是否看得见,该有的礼数总是一个都不能少的,这是主人家的心意。
忍冬随着她跳下车厢,她的确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对于不懂规矩的地方,做得越多,错得便越多,所以她只是安静地跟在荼蘼的身后,什么都不做。
紧接着跳下车的,便是弄梅了,同样是初来乍到,可她却与忍冬大为不同,她睁着好奇的大眼睛跑到十二楼的牌匾下面四处张望,想要将这个新奇的世界迅速了如指掌。
“奇怪了。”
弄梅突然皱起了眉,
“以前在茶馆里听人说书,这种地方大门外不应该有很多挥着手绢招揽客人的漂亮姑娘,怎么我们来了,却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
忍冬听着她的无忌童言心中却一悸,侧目羞红了脸去,她虽在荼蘼面前可以无所不说,可是在这只见了第一眼的竹叶青面前听人讨论这样的话语,却也是不好意思的。
“嚯哟,你们家公子还带你们去听这种东西?”
荼蘼微微笑着,说着不冷不热的话,余光瞥见了马车旁的人。
他们乘车而来,是为了照顾他的行动不便,可是现在见他不管是下车还是走路,都可以循着他们的脚步随心自如,压根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这个人根本没有他自己说的那样孱弱。
她就知道,早在之前就已打算,这个人须得要再多加十二分的小心。
弄梅听着她的调笑,却并没有变得不好意思,而是扬起了头得意地炫耀,“公子说过,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
“倒是我俗了。”
荼蘼的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丝宠溺之色,她此前只知竹叶青的见解不同常人,而此番却发现他教出来的小丫头也这般有趣,
“我只知道,通常只有卖不出去的货色,才喜欢摆出来招摇吆喝,否则,哪怕巷子再深,也是藏不住酒香的。”
弄梅轻轻皱着眉头有些不太相信,“听姑娘的意思,莫非这里面藏得可都是上等的酒咯?”
“想不到茶公子的身边,竟然还藏着一个小酒鬼。”
荼蘼看着她突然发亮的眼睛,不自觉地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弯下身子凑到她的耳边,
“很快你就知道,为什么天上地下,只有一个十二楼。”
永安无稽,十二虚妄。
大门半掩,高堂独立。
“这是?!”
弄梅进了大门,一时间竟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她仰着头望着那大堂中心高高伫立的雕像,像中之人腾飞于天,睥睨着世下万物,既有着强烈的压迫感,使人不禁肃然而立,又有着无形的亲和感,使人暗生倾慕之意,像中人的那种美不可方物,人世间纵有辞海三千,可是任何赞美的话语去描述它的样子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黯然无光。
竹叶青许是从没见过这丫头有过这样的反应,微微蹙眉有些迫切地探问道,“如何?”
“嗯……有一、二、三……有十二个门,有……嗯……”
弄梅支支吾吾地说着些自己都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