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炸响,把躺在舱室中睡觉的李新年给惊醒,雨水滴滴答答打在船上,激烈的声音。
前世李新年有一次在大雨之中执行任务,三天三夜大雨,三天三夜没睡觉,最后任务完成后,直接在帐篷里睡了一天,后来就喜欢上在雨天睡觉了。
雷霆暴雨,大自然最好的白噪音,李新年睡的非常香。
可是第二日一觉醒来,站在甲板上,李新年发现那些拉船的纤夫们沉默无声,面有悲色,而他们后来跟随看管的钱启脸色也十分难看。
“这是怎么回事?”
李新年发现拉船纤夫的数量好像比昨日少了一些,望了一圈,那个昨日给自己送洋芋坨坨的年轻纤夫不知道去哪了……
想起昨夜的暴雨,李新年心中有了明悟,恐怕就是这场雨坏了事情吧。
他走到钱启面前,问道:“钱大人,昨夜是不是不太安宁。”
钱启叹了口气,道:“昨夜后半夜雨势骤然变大,江水骤然变得湍急,两侧还有石木滑落,为了保证船队万无一失,有将近一百多名的纤夫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就是掉到江里了,水流这么湍急,掉下去后,生还的可能几乎就没有。
其实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李新年甚至有想过,那位林之广之所以会安排这么这么多纤夫,就是预料到会出现下落不明,伤亡的情况。
李新年和他聊了片刻,也没像往常那日去和那些纤夫闲谈,直接回到船队上了。
这世道,他倒是想过给这些人的家人一些补偿,可是根本就不现实,拿什么补偿,他们还有没有家人呢?
家国不幸,人民贱如草芥。
但是幸好,经过这几日的风波,接下来几日船队在三峡中的路程算得上是非常平静,没有闹出什么大风波动静,那些纤夫如同牲口一般用力拉拽着。
差不多又过了五六日,总共差不多花费了十几日半个月的功夫,船队终于到了三峡尽头,抵达四川夔州府瞿塘关。
这里是三峡门户,素有夔门天下雄的美称。
钱启带着纤夫们和船队分别,靖安司众人在这瞿塘关稍微休息了一夜,便拒绝了当地官员的盛情邀请,赶着船队直接踏上行程。
四川省的省城是在成都府,不过出于水路交通考虑,船队并不需要把粮食饷银送到成都府,送到四川省内另一靠近大江的大型城市重庆府即可。
四川省内那朱允明朱贼闹的凶,可是他也主要是在四川省西北保宁,龙安那边,离船队所在地方差了许久,所以一路上行来,也算的上是风平浪静。
不过一路沿途这些四川省各地的官员,却是一个比一个会做人,都知道船队上运的这些东西是有可能要拨发给他们的饷银和粮食,是一个比一个会做人,殷勤倍至。
但是李新年觉得,这些官员都不如夷陵州的那位林之广,不卑不亢,勤于百姓政务,这才是一个地方官员真正该做的事情。
在经过一些水流湍急,地势险要的地方,这些地方官员也会给船队安排一些拉拽的纤夫,不过这次他们的手段就要粗暴地多了。
不是像那位林之广那样招募,而是直接就强征当地百姓壮丁,粗暴的赶着这些人去做纤夫。
李新年亲眼看到过好几次,官兵拿着鞭子,拿着刀子,跟在被强征来的纤夫后面,有一个纤夫不用力偷懒,鞭子就直接甩到他脸上,惨叫声连连。
船队这一路行来,可以说是伴随着这些纤夫的血和泪行走的,可是船队上装的东西,分明是朝廷要派发赈济他们的粮食和银子。
“李大哥,为什么不去管管呢?”
李新年这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会不想管?他早就想管了,可是郑青舟不让他管。
说是四川省内的官场情况,和湖广省不同,在湖广省随意掺和可以,到了四川省却不行。
能让郑青舟都这么说的,那这四川省的水可能就有些深了,多半是牵扯到金陵朝中的某位阁老,某个党派了……
“管啥呀,管不了啊。”李新年叹了口气道,随便找个理由对段兰荪道:
“这些官员从骨子里就是这样的,就算我们现在管了,他们安稳一时,可是等我们走之后呢,只怕要变本加厉地对付下面的百姓了!”
段兰荪脸上面色一淡,沉思片刻后,问道:“李大哥,那要如何根治这个问题,让这些官员永久地不去压迫下面的百姓呢?”
要想让官绅阶级、地主阶级不压迫下面的百姓?可能嘛,这两者之间从骨子里,流的每一滴血、每一滴汗都是对立的。
除非是像楚中丞他们父子,或者说是那林之广这样,个人道德素质水平非常高的顶级文人,他们对自己品德内心要求是高于对利益的追求。
不过大环境如此,要求每一个官员,每一个小吏都拥有他们那样的道德水平,完全不现实啊,像他们这样的官员到底还是占少数的。
至于段兰荪的问题,其实也非常好回答呀,不过这个答案需要做很长时间的准备,需要做长期的战斗工作,李新年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不过段兰荪这个小老弟,的的确确是一个潜力股,从骨子里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