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房老老实实盘着,一个被他养在内宅。这一对儿难姐难弟没了照应,两下里自然都消停了。他一面为自己的驯养成功感到高兴,一面又因新的难题发愁。金鱼胡同那桩案子太小太小,小得犹如尘埃,皇帝眼里盯着的,只有那些同姓同宗的藩王们。若忽然向他禀报,魏如约是许家的漏网之鱼,恐怕他还要在脑子里翻找翻找,才能找出对应的人和事件来。既然不知道有这么个见天想取他性命的人存在,自然不会来怀疑她。万一当真后悔了,重又惦记上她,那想断了他这个念想.....只怕难如登天了别人不了解皇帝,但作为陪他一起走过高峰低谷的膀臂,深知道他的为人。你看他好优雅,好高洁,甚至他心里盘算着怎么将你拆吃入腹的时候,照例可以笑语盈盈。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阴谋阳谋像一片沼泽,暗暗将你包围,等你发现,早就来不及了。所以你最好求神拜佛,不要让他盯上你,也最好不要用任何极端的方式,来勾起他对你的兴趣。大邺开国两百余年,锦衣卫是高祖执政后期创立的,搜罗全天下一切不为人知的机密,对慕容氏历代帝王的经历和喜好,自然也了如指掌一一慕容氏是鲜卑人,鲜卑人骨子里流淌着狂放的血。高祖皇帝当年谋了哥哥的江山,连嫂子也一并笑纳了,当今圣上万一瞧中了臣子的夫人......那又怎么样?心里不由一乱,他低下头,用力握住了手里的菩提手串,念珠互相摩擦,发出咯吱的声响
如约轻轻唤了声大人,又追问一遍,“你什么时候走?能不能带上我?
余崖岸调转视线望了她一眼,头一回觉得无能为力,“我不能带你走。今儿夜里先行赶往敬陵,预备迎接先帝梓宫,要是带上你,礼法上交代不过去。她显得有些失望,“你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吗,不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吗,如今让我跟着你也不行,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他拧起了眉,“锦衣卫再有能耐,也不能把慕容家的天捅个窟窿吧。我上陵地里去,带个女人,不等皇上降罪,朝会上御史就能把我弹劾死。”他气恼地说完了,顿了顿又来安抚她,“仪仗队再行三天,就到敬陵了,毕竟还穿着孝服呢,暂且不会怎么样的。你且忍一忍,等回了京再从长计议。她听了,无可奈何点了点头,“那这两日,让涂嬷嬷陪我睡。
她声气儿幽幽地,到底还是年轻姑娘,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他有些揪心,居然体会到了一点苦难夫妻的味道。但也没忘了自己的老本行,仔细盯了她两眼,“你不会是在我跟前唱大戏,糊弄我吧?然后她生气了,板着脸说:“赶紧走吧。御前下了令儿,余大人遭旨办事去吧。
可他坐着没动,语气倒是放轻柔了些,“挺过这段时间就好。不过我有句话要交代你,上头越是留意你,你越要给我老实些,别露出一点马脚。要是让我发现你又在打歪主意,到时候大不了先宰了你,再负荆请罪。上头那样的明白人,不会为个死人和我过不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恫吓,这招对如约来说已经没有太多威慑力了。她知道他舍不得动她,现在说得越狠,日后维护起来越卖力。她也不是没想过,趁着他对她放松了警惕,干脆在他饭食里下个毒,毒死他一了百了。可她的身世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的那些办事弟兄,一旦发现他有了闪失,必定头一个来揪她。她是既要让他死,又要保得自己全身而退,想留下这条命,再去和罪魁祸首拼一拼
所以她苦笑了下,
我这是两头受催通啊,本以为同大人诉诉苦。你能明白我的心思。没想到雪上加需了,”
这话说得他无言以对,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万一她是真心向她求助,自己这样岂不是寒了她的心吗。他不会认错,但态度还是转变了许多,忖了忖道:“就让涂嬷嬷时时陪在身边吧,零碎活计让那两个丫头去办。”边说边又上火,朝外望了眼道,“派她们来伺候的,她们倒好,受用去了,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如约怕他迁怒底下人,只说是自己让她们歇着去的。他待不了太久,到底站起身预备离开了,她送他到门前,淡淡叮嘱了一声:“才下过雨,赶夜路要小心些,路上湿滑。本来很家常的一句话,但在余崖岸听来,却像天上的仙乐一样顺耳。
他站定了脚道:“御前还有另一道令,承办完了先帝落葬事宜,我又得赶着去陕西。
这下她呆住了,“怎么还要走?要去多久?
他说:“至少两个月。查办庆王,预备削藩。
她脸上的失望掩也掩不住,“又要去那么久,回来已经是十月里了.....能赶上过年吧?
她皱着眉,细细地抱怨,真像个舍不得丈夫出远门的小媳妇。他心里一热,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伸手一拽,把她搂进了怀里他躬着身子,只为尽力抱紧她,喃喃在她耳边说:“我也不放心把你放在京里,这一走,好些事就不由我掌控了。我怕皇上不死心,更怕你翻浪花儿。话还是照例那么不中听,他胸前粗麻的孝服磨着她的脸,有种刺而痒的感觉
她厌恶他的怀抱,但她必须说服自己接受。心里作了许多准备,慢慢抬起僵直的双手,抓住了他孝服的后背,嘴里怨怼着:“你要不会说话,那就别说了。他察觉到了她的回应,这